定了定神,许弦声念道,“巾帼有大义,手刃忘祖贼。深山绝命路,入水逃生天。”
“......三嫂,你这也叫诗?哈哈!”
白宝婵笑出了声,赵慧莹真是可笑,认识几个字,就狂得不知道自已是谁了。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也都乐不可支。
这诗,说是顺口溜都算不上,因为不押韵,不溜。
谢元微不愿意打击她,想了半天,昧着良心道,“可圈可点,嗯,好诗,立意不错,绝命路和逃生天,也算对仗工整。”
这明显是首叙事诗。
巾帼,指的可能是她自已,三嫂胸中有豪情。
然而忘祖贼又是谁?无头无脑。
顿了顿,忍不住道,“三嫂,写五言绝句呢,最好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但也不用一概而论,若有佳句,不必管韵律。”
很担心她会因为写得不好而失去对古诗的兴趣。
许弦声:“多谢指点。谢小姐,你喜欢这首诗么?”
谢元微:“......呃,喜欢。”
她也不能说不喜欢。
许弦声笑道,“那我送给你吧。”
谢元微有点懵,但还是道,“好,谢谢三嫂。”
白宝婵面含讥笑,“三嫂,你就别为难元微了。你的诗,你留着自已慢慢欣赏!”
许弦声固执地道,“谢小姐不会骗人的,她说了喜欢,那就是喜欢。五妹,借我纸笔一用。”
白宝婵:“......你要干嘛?”
许弦声:“写下来,送给谢小姐。”
白宝婵无语,“你还来真的?”
这个赵慧莹,丢脸没个够。
口头赠送也就罢了,还要手书,莫非是想炫耀自已会写字?
许弦声:“还能有假?”
谢元微打圆场,“宝婵,三嫂赠诗,是我的荣幸。你纸笔放哪儿?快别小气。”
白宝婵只得带她们去书房。
许弦声一笔一画将诗写下,她不擅长书法,字体只能算平整清晰,乏善可陈。
白宝婵看得又想笑了。
诗名“刺贼”,许弦声吹干墨迹,递给谢元微,殷殷切切地道,“这诗写得平庸,却是我呕心沥血之作,请谢小姐惠存。”
谢元微虽不懂怎么就呕心沥血了,但能感受到她认真的态度,慎重接过,道,“我必好好保存,也期待三嫂更多佳作。”
不知为何,白家这三少奶奶,似乎对她颇为亲近。
可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许弦声一语双关,“谢小姐放心,我会努力。”
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灰心丧气。
事情办完,她也不多留,寻个借口离去。
白宝婵巴不得她赶紧走,假假地挽留一句,直接送到楼梯口。
许弦声回望谢元微,正巧她也看来,便笑了一笑,走下楼去。
她写诗、赠诗,都很突兀。
但突兀的事情,往往更能让人记住。
她希望谢元微能一直记得今日这小插曲,记得她的这首歪诗,以后如果有机会,也会时不时提起。
谢元微这姑娘,说话慢,走路慢,做什么都慢慢悠悠,所以后来做出那件事情时,整个闻桐城为之震惊。
她是革命党人,将和两名同伴,在明年十月刺杀皮木森。
那是个勾结倭寇的大汉奸,常在报上鼓吹倭寇先进文明之处,明里暗里号召民众欢迎倭寇入国。
骂他的人多不胜数,他却还能在倭寇的暗中支持下,活得风生水起。
刺杀很成功,皮木森胸口中枪,当场死亡,但三人逃到一个岔路口时,一边是深山,一边是码头。
他们选了深山,被大批租界巡捕追去击毙。
而如果他们逃去码头,就会遇上接应的人,乘船南下,逃离险地。
两边错开,是因为中间的联络员暴露被杀,没来得及传递新的消息。
许弦声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此事闹得极大,报纸上沸沸扬扬,倾向革命党的,大赞他们是义士,倾向皮木森的,骂他们是乱党。
谢元微是闻桐城人,闻桐城的乡亲们,对她很关注。
白承璟那一阵子,收集了许多相关报纸,还为谢元微哭了好几场,说自已枉为男儿,不如一个弱质女郎。
许弦声也哭,借来报纸一一看完,也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一世,她想让谢元微选择正确的逃生之路。
也许事情应验时,谢元微会怀疑她的来历,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义士,就该好好活着,做更多的大事。
踏出望月楼,许弦声舒了口气。
为防谢元微忘记,明年八、九月份,她还会想办法再一次提醒。
急着现在就写了那歪诗,是担心中途出现意外,导致她不能及时提醒谢元微。
春杏小声道,“三少奶奶,你很喜欢谢小姐?”
许弦声面露微笑,“喜欢。”
但凡有良知的华夏人,谁会不喜欢谢元微这样的大义士、女侠客。
她自知无能,成不了谢元微,可若能帮上谢元微的忙,也绝不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