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
这倒是何令颐没想到的。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位赵姨娘压根就没出现过,所以哪里谈得上有孕二字,不过她此刻有孕对于何令颐而言,却是好事一桩。
当初自己会选中赵姨娘来做那些筹谋,无非就是看上了她想要往上爬的心思,因此一句“大姑娘没有亲兄弟做依仗,若是姨娘能一举得男,日后与大姑娘再走的亲近些,何愁没机会平步青云”的话就哄得她帮着自己下手了。
如今赵姨娘在侍郎府内的路,都是自己亲自铺就的。
所以添了个孩子,对于她要让赵姨娘掌权侍郎府,是个极好的助力,但却不是现在就得帮!
养狗也得养只听话的狗,若是一味助长了她的权势,等到这赵姨娘稳坐侍郎府夫人的位置,那她还怎么拿捏?
于是心中有万千盘算,随后平心静气的说了一句。
“倒是要恭喜你了,不过这孩子来得不凑巧啊,”这话让原本心中还窃喜万分的赵姨娘突然就愣住了,“怎么会?”
“你的身份,想要让池侍郎扶妾为妻太难了,除非他不为官,因此这孩子想要生成嫡子的命,唯有记在郭夫人名下才有机会,她就这么昏迷着还好,后宅慢慢的也就是你做主了,可若是她醒了呢?依照她的性子,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前程?”
这话,何令颐并非只是威胁,因此赵姨娘听得后背发凉。
“不……不至于吧,大夫说了,她伤的很严重,八九成醒不过来的!”
“八九成醒不过来,不是还有一二成的机会吗?万事都不好说,池二姑娘会想得到自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嫁进吕家吗?可见事在人为!”
何令颐的淡定戳中了赵姨娘的心,她着急的很。
作为舞姬,能混成她今日这样的已经是个中翘楚,但人总是贪心的,既然感受过了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愿意折回去过那低人一等的日子呢?
眼下她有池侍郎的疼爱,自然风光无限。
但日后呢?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下一个王姨娘,刘姨娘取缔了她的位子,所以往上爬,稳稳的占据了夫人的位子,亦或者是池家儿子生母的位子,那才是她晚年的保障。
故而心思一大把,全然都被何令颐看在眼中。
“其实赵姨娘所求不多,若真要让这孩子平安落地,就别在乎这一时的名声,若是得宠的,便是姨娘的孩子又如何?若是不得宠的,夫人的孩子又如何,这些赵姨娘在侍郎府里应当是看得透透的了!不是吗?”
这话不假,赵姨娘也跟着点点头。
“所以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捂住这个消息,平安的把孩子生出来,,毕竟池侍郎年纪放在这里,你能得这一胎,想必也是意外,不是吗?”
听到何令颐的规劝,赵姨娘顿觉背后生寒。
是啊,她如今能顺利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没人能想到她还能有孕罢了,要是叫二姑娘知道,只怕是还有的闹了!
立刻点点头赞同的说道。
“贵人提醒的是,我都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豺狼虎豹呢!有孕的事情一定让老爷瞒着,瞒到瞒不住为止。”
赵姨娘如今还对何令颐多有仰仗,自然言听计从。
但何令颐时不时的也要给她些盼头,才能让其更认真的为自己做事!
“至于夫人的位子,你现在坐不上不代表以后坐不上,但前提是郭夫人永远成为过去式!”
“贵人的意思是?”
“死了也好,休妻也罢,总归是让她不能再成为你的拦路石,这样,你和孩子才能彻底的安全!”
点点头,赵姨娘觉得何令颐说得十分有道理,可又想不出好法子,于是就问了句。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由头不太好找,贵人觉得什么更好?”
“八字相克就是最好的由头,但切记别从你嘴里说出来,池家不是有位老太太对此笃信不疑吗?从她那里下手,池侍郎信服得更快!九月初九,大相国寺有一场庙会要办,途径山脚,会有一云游和尚路过,见池老太太脑门上黑云压城,大凶之兆,路子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怎么游说老太太去上香,便是你的本事了。”
一番话,说的赵姨娘激动不已。
仿佛下一秒侍郎府夫人的位子就能唾手可得,因此何令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贵人看着吧,我自有法子!”
看着她眼神中窜出得意忘形的目光,何令颐冷漠至极,拿捏这种一心只想登高的人,无需动多少脑子就是!
片刻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走的时候很快就隐避在人群之中,并无旁人注意。
马车上,何令颐放下垂纱帽,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心里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郭夫人,你们怎么对付母亲,我就怎么对付的你!
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逃出这泼天大祸去!
归程的路上,恰巧路过了花满楼,何令颐进门选了几样可口的小吃带回了侯府,一切表现的毫无破绽。
与此同时,乔家的家宴上。
乔老太太正可心的拉着池归晚这个未来的小孙媳妇,不住嘴的笑呢。
“瞧瞧,海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生得眉眼标致不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老婆子见多了那些如木头一样的贵女,就喜欢你这样天真烂漫些的,二小子,你可真是有福气了,日后他若是敢对你不好,只管来祖母这里告状就是,打他一顿藤条板子,比什么都见效!”
乔老太太病了一场,原本都快要去地下和乔老太爷汇合了。
结果没想到硬是被海伯侯送来的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养了大半年,精神好了,身体也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要多圆润些,自然说话也有的是气力。
“当真?我来告状了乔祖母真的能为我打乔小将军一顿板子?”
她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令在场之人都笑开了,难得遇到这样心性简单的人,大家都生了逗她的意思。
坐在旁边的除了乔大夫人,乔二,还有几位是乔家的族亲。
二堂叔,二堂叔母,还有他们夫妇的一对龙凤胎,乔若年和乔若芙,如今刚满十六,正是风光无限好的年纪,二人生得很相似,明明性别不同,但若是换了一样的钗环打扮还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池归晚甚少见过,因此听到对方一开口,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池大姐姐厉害了,还没进门的已经有了收拾二哥的法子,要我看啊,二哥以后别想做坏事,否则啊,池大姐姐一拿一个准,要不了多少日子,你的身上就得开花了!”
说话的是乔若芙,人如其名,就跟朵芙蓉花似的雍容大气。
微胖但肤润白皙,眉眼弯弯似林间的小鹿,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姑娘,但比起池归晚来说,各方的规矩要学得严明不少,也就是在家里才会这般开玩笑,若在外头也是知情识礼的大家闺秀一个。
听到她跟自己打趣,池归晚笑笑。
眼神看向旁边的乔二,想瞧他的反应,结果乔二淡定不已,只是眼里含了些狡黠,随后就开口说道。
“芙妹妹想多了,池大姑娘可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若是日后入了东宫,该怎么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们相处的好!”
“二哥哥!”
乔若芙被他的话给逗得脸都红了,旁边乔家二堂叔和堂婶并未开口阻止,但瞧得出来她们对于女儿入东宫的事也都默许了。
池归晚错愕了。
有这么一瞬间,对于好友何令颐也要参选之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她知道太子的东宫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偏偏何令颐是她最好的闺友,倘若是何令颐也要经历这些所谓的“分享”“大度”“包容”,她就会为闺友觉得可惜了。
因此,兴致没有刚刚那般高涨。
乔家的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听听,过了过耳朵便不再接话了。
一顿家宴吃下来,乔家的人对于池归晚倒是颇为满意,二堂叔一家还要陪着乔老太太说话,因此送她出门的就只有乔大夫人和乔若愚。
乔家没有海伯侯府那般风景秀丽,所到之处皆有些肃穆刚严,但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是不缺,因此一边走乔大夫人一边说道。
“池大姑娘日前提起的锻造宝剑一事,我已经着人送消息去给大郎了,他们随军的一位锻造师傅是位大艺,因此按你要求来做,应该不难,只是工期或许会长些,你也知道,边关路远,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要两个月,所以再等等吧。”
“多谢大夫人帮忙,归晚感激不尽。”
旁边的乔二听了有些不明白,故而疑惑的问了句,“什么宝剑?”
“我想给大表哥做一柄宝剑为歉礼,可我身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求助到大夫人这里的。”
“哦!难怪,上次问你,你支支吾吾的换了个话题,是怕海渝说漏嘴吧,你放心,我保证不像他一样四处乱嚼舌根!”
乔二信誓旦旦的样子,说实在话,乔大夫人和池归晚都不太相信,要不怎么会有那话:蛇鼠一窝呢?
只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池归晚告别了二人就登上了归家的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海伯侯府。
等她进门的时候,何令颐早就到了。
桌上还放着特意给她买回来的小食,见她进来就温婉一笑的问道,“怎么样?乔家的人都还好相处吧?”
“嗯,老太太很喜欢我,这次见了二堂叔一家,不过令颐,我有了个新发现。”
“什么?”
“乔二堂叔家的姑娘乔若芙,此次也是要参加秋日大选的,且很有可能留下。”
太子妃未必做得,但四侧妃一定能当上!
只不过这话池归晚没说出来,看向何令颐的眼神中多有担忧,结果何令颐却笑了,透着淡然处之。
“这不是好事吗?乔小将军在东宫做事,乔家女入东宫为妃,理所应当,池大姐姐怎么了?是为我打抱不平吗?”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原先觉得只有太子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一想到你日后要跟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我就觉得有些可惜。”
闻言,何令颐笑得温暖。
倒不是为着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话,更多的是那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母亲啊,母亲。
我虽不能与你相认,但能有这样的一个殊荣,也不枉自己筹谋那么多的事情了,立刻接话就说道。
“池大姐姐想多了,我可不想嫁入东宫。”
“啊?你不想吗?可是你不是拿了东西去花满楼换钱了吗?若是不参加秋日大选,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收买各种人为自己报仇雪恨啊!
只不过这种话,何令颐不会同母亲说就是,毕竟阴暗爬行的人有她一个足够了,母亲还是只用过堂堂正正的快活日子就好,于是找了个由头就说道。
“我来汴州也有大半年了,身上随携的钱也用得七七八八,不换成钱,我拿什么生活?”
“啊?你不早说,纤春,快去拿五千两银票来给令颐。”
“是,姑娘。”
丫鬟纤春可一点都不吝啬这钱,毕竟比起何小姐帮自家姑娘的那些事,区区五千两算什么!
结果却被何令颐给拦下了脚步,随后眼神中多了不少调侃的说道。
“纤春姑娘不必去拿了,我如今存在钱庄里的钱不比池大姐姐少了,等池大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要好好的给她添妆才是!”
一听这话,池归晚感动的鼻子微酸。
家里的亲姐妹整日就惦记着从她这里捞油水,可偏偏这不是亲姐妹的姐妹还记挂着要卖了祖父给的东西替自己添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只是,池归晚有些不明白,若她不嫁入东宫,又有何打算呢?
“莫非,你是看上我的两个表哥之一吗?也好啊,舅舅舅母慈爱,两个表哥都是正人君子,你看上谁!跟我说!我这就去替你撮合!”
池归晚不愧是行动派。
一有了想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安排,何令颐按住兴奋的她,颇为苦恼的就说道。
“池大姐姐冷静些,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当初祖父送我来汴州并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自己选择日后的路罢了,如今我心中已有计较,等你出嫁后,我也该回南州去了,到时候陪在祖父身边学礼学艺的不是也很好吗?对不对?侯府的两位公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不是我的良缘。”
这话池归晚就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我出嫁后,你也该回南州去了?意思你来一趟就是为了送我出嫁吗?”
是啊!
就是这个缘由啊!
何令颐巴不得把这话给喊出来,但是怕吓着母亲,只能是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就同她说道。
“能与池大姐姐相识相知,也是我的运气,因此陪着你,等你出嫁了我的心事也就了结了,到时候自然有我该走的路要走,不是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侯府吧,也是时候要离开的。”
“我不想让你走!”
池归晚着急的拉着何令颐的手,这些日子她本以为何令颐也是要嫁在汴州城的,即便是二人不能再如现在这般日日相对,但见面总不是难事!
可是没想到她张口就是要回南州。
这千里之地,二人见面都会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知心人,池归晚不愿意让她离开。
何令颐感受的到母亲的不舍,她又何曾愿意离开呢。
“放心,眼下还有几个月的相伴呢,且我还有未完成之事,一时半刻的也离不开!”
“什么事?我能帮忙吗?对了,你今日出门不是说有要去惩恶扬善吗?就是这个?”
一连串的问题叽叽喳喳的就跳了出来,何令颐能感受得到母亲的心急,但她不便说太多,只是提了一句。
“赵姨娘有孕了。”
池归晚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事,在她看来,这辈子家里的弟妹也就一个二妹妹和阿弟,没想到竟然还会再有?!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今日出门就是去见赵姨娘,她怕直接联系你,你会心有忌惮,所以托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孩子日后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有可能是依仗,望你看在血缘的份上,帮她一把。”
“怎么帮?我……我能做什么?”
“帮?大姐姐怎么又忘记了,对恶人发善心,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郭夫人和池归莹的亏你还没吃够吗?这赵姨娘焉知不是下一个郭夫人?只不过眼下还没成长起来罢了!”
何令颐提起这些人,心里就满是嘲讽。
只不过她要借着这些事再让母亲看透彻些罢了,侍郎府的任何人都不值得相帮!
“何小姐说的对,姑娘冷静些,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吧。”
丫鬟纤春明显要更有心思些,听到赵姨娘有孕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郭夫人与赵姨娘要有一场恶斗了。
只是如今郭夫人还躺着呢,因此想也知道二姑娘若得了消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她弟弟的前程,赵姨娘的这孩子都不能留。
自家姑娘若是帮了忙,那就是引火烧身!
没得把旁人的争斗惹过来,因此何小姐说的对,不能帮!
“我这脑子,关键的时候就是不顶用!那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姨娘想保住孩子,自然不会让消息走漏的太快,一时半刻的池归莹未必会知道,她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把郭夫人救出去的事情上,所以必定会求助青州外祖一家,她们两边还没斗起来的这段日子里,池大姐姐最要紧的是安分自保,别忘了,海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乔家送去的聘礼,如今都还在似锦院的库房里锁着呢,最好是找个由头腾挪出来的好!免得有损失!”
听着何令颐的分析,主仆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由头又要怎么找才合适呢?何令颐心中不是没有人选,但这种恶人只怕是不好让侯夫人秦氏去做。
最后思来想去,母亲都没有旁人可依靠了。
所以她还是带着母亲去了昭樾院。
侯夫人秦氏看到她们来的时候还笑呢,结果听到池侍郎的姨娘有孕,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哼,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了!”
当年小姑子过世还不到半年,郭夫人就进了门,现而今郭夫人都还没死呢,这赵姨娘倒是又登场了。
铁打的侍郎,流水的夫人啊!
连带着孩子都给怀上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
见池归晚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大致就明白了,于是保证的说道。
“放心,你的东西舅母上门去要!没得拿你的嫁妆去养那么一大家子人,还落得全是恶名声!池侍郎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也碍不着你的事!看着吧,郭夫人若是醒得过来,且有的闹了!”
谁也不会任由别人把自己碗里的大鱼给拿走就是。
侍郎府明明可以是她唯一的儿子继承一切的,如今再来一个潜在的威胁,郭夫人不跳脚才怪!
“夫人要上门,还需要个更好的理由!且等等吧,再过几日机会就来了!”
“什么意思?”
“池二姑娘可不会比咱们轻松,消息一旦漏出去了,她闹得一定最凶,到时候夫人再出面,也顺理成章!”
秦氏每次听何令颐说话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的才智也好,谋算也罢,总是要看得更远些,虽说秦氏并不介意做恶人,但是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去走,不也省力许多吗?
因此点点头,就对着身后的庞嬷嬷说了一句。
“去安排一下吧,消息最好是从侍郎府自己漏出去的!”
“是,夫人。”
大家族里的嬷嬷们自有手段,因此侍郎府内挂着的嫁女红绸还没取下来呢,就见麻烦登门了。
这一回,来的不仅仅是池归莹,还有青州的郭家人。
郭老太太,郭夫人,还有一双儿女纷纷登门,张口就是要来看望一下女儿和外孙女外孙子,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池云敬心里明白。
乐升院中。
郭老太太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儿现在都变了样,双颊消瘦,面容憔悴,心里就不是滋味的很。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年前不是还来信说人都好好的吗?怎么才不到一年就……就被作践……”
哭声盖过了骂语,可池云敬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他虽然瞧不上岳父家,但好歹也是个司马,真要是让她们家闹起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就看了一眼正抹泪的池归莹,随后就嗔怪的说道。
“你母亲这样,不也是为你的亲事吗?此事你没同你外祖母说清楚吗?”
“父亲……我……”
池归莹此刻真是有苦难言,母亲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眼眶红红的,带着些怨恨,还没等她反驳两句,就见刚刚还在哭的郭夫人就转过头来冷笑着说道。
“说起这个事,我老婆子倒是要跟池侍郎念叨念叨了,二姐儿成亲怎么这般仓促,连去封信给青州告知我们一二都没有,您是贵人事忙啊?还是故意这么干的?是要到她和她娘都被折磨死才肯说吗?”
一番话说的很重。
郭老太太也是跟随郭司马混了几十年官眷圈子的人了,自然说话办事自然一击必中,池云敬吃了哑巴亏,在这件事上确实无可辩驳。
可他这种人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忘记了又怎么样,且听他解释就是。
“岳母见谅,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太突然,二姐儿婚前失贞,郭氏闹腾的险些和对方都要上公堂了,不说对方的姐姐才刚封了嘉美人,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如这样的事情要是闹开了,这一家子的女眷就不要活了,岳母说我要折磨她们母女?呵呵,我至于拿全家子的前程来做这种事吗?”
反驳的时候,池云敬可一点都没惯着。
郭氏他不想留,可却不能让郭家人诟病于他,所以难听话要说,难看事也得做,最好是让名声留下,那他就更乐意。
听到这些,那舅母夏氏眼睛滴溜一转就看向了委屈的池归莹,低声问了句。
“姑爷是这么来的?”
“不是,舅母,在此之前我俩就订亲了的,当日纳吉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害了,所以才会作践了我们一院子的人。”
听到这话,郭老太太和舅母夏氏都有些嘴短。
毕竟她们收到池归莹去信的时候只是听说了郭氏重伤不醒,自己又被迫嫁人的情况,可没与她们细说这些,因此一时也不好反驳。
“婚前失贞?池侍郎,这可是你自己的亲闺女,你说话就这般轻飘飘的就揭过了吗?若她是自甘堕落,那我老婆子无话可说,但我今日冷眼瞧着她在此事上也是委屈的,你做父亲的不想着替她做主,一味的为了顾全家里的脸面拿她去填这个窟窿,怎么?是觉得我郭家的女儿没人撑腰,所以肆意欺负了吗?”
她倒是真心为女儿好!为外孙女好!所以哪怕会与池侍郎交恶,也不怕!
被人这么戳着脊梁骨的骂,池云敬心里早就不顺气了,眼中多有嫌弃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郭氏,而后顺水推舟的就说道。
“岳母骂的是,小婿不做人,既当不好你郭家的女婿便不当了,日前二姐儿回门的时候也说过要接她母亲去庄子上养病,我想着郭氏重伤如此还是少挪动的好,可偏偏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这样那我索性就放手吧,你们要接走人也好,还是要留了和离书也罢,都以你们的说辞就是,我这身上还有伤呢,就不陪了,管家,送客吧。”
“是,老爷!”
三两句话就把郭家的人给打发了,郭老太太“你你你”个半天也没说出下句来,差点就要被气晕过去,还是舅母夏氏出来缓和气氛的就说道。
“姐夫说这话就是怪罪我们了,这牙齿还会咬到嘴呢,难不成一生气就把牙都拔了吗?别话赶话的,大家都在气头上,且歇歇嘴吧,若是将母亲气出个好歹来,侍郎府也不好担待不是?”
舅母夏氏出自青州富商大贾人家,所以说话办事都颇为圆滑。
这话说完以后,在场的人都冷静了下来。
郭老太太坐在凳子上,池归莹正在给她顺着气,池云敬虽然不喜欢郭家登门威胁,可要是老太太真的在他们府里咽了气,那也是会有影响的,所以对着管家挥挥手,这送客一事也就暂时不了了之。
“母亲心疼女儿远嫁,一见到姑姐这样躺着心里自然不痛快,所以姐夫也宽宽心,老人家说两句刺话过过耳朵就成,这姑姐在府里一直躺着也不是回事儿,既然二姐儿说她能照顾好,那就试试看吧,毕竟是亲生女儿,照顾起来也方便些,是吧姐夫?”
夏氏说的池云敬听着顺气不少,他也不是真的要跟郭氏和离,毕竟赵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名份呢,于是点点头就佯装妥协的说道。
“岳母和弟妹都开口了,那我也不好驳,既然二姐儿想接,那就接出去吧,管家预支五百两银子去,郭氏的药不能断,即便是去了庄子,也得好好照看!”
“是,老爷。”
一直伺候着郭夫人的两个婆子,脸都憋红了。
自打夫人重伤昏迷,也就是今日老爷才说了句人话,平时不管不顾的,不就是等着夫人自己咽气了吗?
还得是娘家人来撑腰,才有用!
因此盼着快点和郭夫人离开府里,谋条活路走!
听到自己能够把母亲接走,池归莹是高兴的,不管怎么样,她有了救醒母亲的机会,因此便是让父亲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她不在乎。
“二姐儿,你嫁人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多说无益,便是你母亲再醒来也更改不了此事,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守着吕家,日后也大有作为!别自己把自己的路给断了!”
池云敬顾及着宫里嘉美人的胎,所以才出言多说了这么一句。
这女儿若是和他始终不能一条心的话,那嘉美人这条路,他就得想想要如何走才更稳妥了!
池归莹被这么一通说,脸色当然不好看。
但她还是忍了,对着池云敬行礼就说道,“父亲说的是,女儿谨记!”
“好了,岳母和弟妹难得来一趟,可要在府里住几日?我让她们安排下去就是。”
“不住了,还得带人去治病呢!就这么躺着,能有什么好结果?”郭老太太说话不饶人,池云敬听着也不舒服,干脆站起来就回了句。
“行,那小婿也不多留,二姐儿和弟妹照顾好你就成,管家找马车来送她们离开。”
“是,老爷。”
得到了她们想要的结果,几人也没做什么停留。
拿了钱,上了马车就匆匆的离开了侍郎府,走的时候是从侧门,因此没多少人看见,出了府,就直奔城中最有名的医馆,给郭夫人看伤!
五百两银子砸下去,声响都会大些。
因此有好几个德高望重的大夫给她分别瞧了以后都说有的治,但拖的时间久了些,所以后续能不能醒,还得看天意!
听到这话,郭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若是自己一家就在汴州,怎么可能让人欺负女儿到如此地步呢?稳住自己,而后拉着大夫就说道。
“无论多少钱,我们都治!我要女儿醒过来!”
“是,是,我也要给母亲治!钱不够的我来出!从我的嫁妆里出!”池归莹对于母亲还是没得说的,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了母亲也是为了她才会这样,因此理应她来出这个钱。
结果旁边的舅母夏氏,出手也大方。
拿出些银票就往大夫手里塞,直言道,“大夫尽管说个数,我们无有不依的,只要姑姐能醒,多少都没问题!”
“好好,你们放心,我等一定尽力。”
于是她们就在医馆旁找个客栈住下,原先掌柜的不肯收留,怕人死在这里,可架不住夏氏给的钱多,因此只能咬牙同意,但给她们留了个单独小院的后排房。
拢共三间,郭老太太说什么也要和女儿住一间,所以夏氏就带着女儿住一间,儿子单独住一间,暂时安顿了下来。
至于郭夫人身边跟着一起出来的那两个婆子则在郭夫人的房间里打地铺陪着,也不至于让郭老太太过于劳累!
落脚以后,池归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就叹息一声说道。
“表弟表妹来,原本该好生招待的,却让你们看到了这些家丑,实在是没脸了。”
郭家的两个孩子,大的名叫郭孝,如今九岁,跟着母亲学了不少识人眼色的本事,所以听到池归莹这么说话,立刻就出声安慰道。
“莹表姐说这话就与我们见外了,这次来本就是看望姑母的,姑母若能好起来,咱们全家都会好,所以我也盼着姑母早日醒来呢。”
“就是,就是,莹表姐别难过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呢!”
说这话的是池归莹五岁的小表妹郭珂,生得机灵活泼又可爱,郭家可是在大力培养这一位,若是有机会往高处走,那必是前途无量!
郭老太太和舅母夏氏也觉得两个甚为懂事,因此池归莹略坐了坐,老太太就催她回去了。
“你出来也好半日了,才刚成亲别引得夫家多说嘴,回去吧,你母亲这里我自会照看着,一定等她好转了我们才离开!”
“是是,母亲说的有理,吕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别忘了前途可都在嘉美人的肚子里呢,要是真生出个皇子来,看着吧,国舅府跑不了,到时候你也就不算委屈了!”
舅母夏氏开口说了一句,也算是好心。
但池归莹听着却没有外祖母郭老太太那般真心,“行,我听外祖母的,明日再来看母亲就是。”
“去吧,去吧,路上注意些。”
“好。”
出了小院门,池归莹看了一眼客栈的名字,随后就上了马车。
丫鬟问夏递了块冰丝帕子过去给池归莹敷眼睛,而后感慨的就说道,“还是咱们青州的老太太好,不过舅夫人也算是有心了,帮着周全这么多,否则怕是还带不出夫人来呢!”
听到这话,池归莹的脸上一片淡然,并没有问夏想想中的感激不尽。
“外祖母爱女心切,我倒是相信,但是舅母却不一定,这些年我们与青州来往甚密,舅舅依仗着侍郎府也算是升迁迅速,舅母有娘家做支撑,因此出手也阔绰,若是母亲真的没了,亦或者是做了下堂妇,这些东西她们还能继续享受吗?所以啊,真心或许有两分,但未必见得如表面上那么多!”
“姑娘,会不会是你想左了?奴婢瞧着舅夫人还是很关心夫人和你的。”
“真要是只为我们来,那就不会把表弟和表妹带来了,我估摸着这次来也是想给舅舅再寻一寻门路吧,若是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看着吧,舅母就要在汴州城内置宅子了,所以提前把孩子们都带来,也适应适应。”
问夏听到这番回答,忍不住的叹息一声。
最亲近的往往都是最容易算计人的,这还真是至理名言了。
池归莹多有疲惫,但还是嘱咐了一句,“虽说舅母有些小心思,但起码这段时间还是会用心帮着照顾母亲的,你先把庄子上清理干净,留下信得过的人,母亲即便是醒过来了也得好好养养身体,否则只怕是要落下病根。”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着手安排了。”
“那就好。”
街上车水马龙,池归莹所乘的就在其中,此刻的她还不知道未来有一个布局精细的局等着她呢,满脑子就想着要如何让母亲醒过来,好做后面的打算。
郭夫人一挪走,乐升院就没人了。
原本好好的主院顿时就空了出来,因为这里朝向好,位置也宽敞,所以池云敬原本是想把赵姨娘接过去养胎的,结果却被她给拒绝了。
“老爷,孩子还小,受不得那么多福的,妾就待在玲珑院的好。”
“怕什么?我们的孩子享福是应该的,等我让管家收拾出来就是,你不喜的统统换掉,我保证,你和孩子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