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寂静无声，两人都在猜测对方在想些什么，也想知道对方是如何想的。
云予薄很早就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是一直没有开口明说，后面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让她忽略不掉，这才出声让她出来。
祁昭浅这么盯着她，让她心中不舒服。
今天祁昭浅让那些人离开，也没有再栓着自已，她心中有底，猜想她大概又想寻欢，才会叫那群人离开。
祁昭浅看着她，慢慢上前，站在了她眼前，微微抬头看她。
她褪去了平日威严的装扮，只穿了常服，是黑色的，裙角绣制的鲜艳的凌霄花。
云予薄看着这在自已心中留下痕迹的人，瞥开了目光。
祁昭浅却忽然间抓住了她的袖子，很用力很用力，似乎是不打算放开。
就像以前，她怯怯的拉着云予薄，如今不胆怯了，却没话说，甚至心底染上了害怕。
云予薄看着她的动作，用尽全身力气甩开。
“别碰我。”
她苍白着脸，神色难受，惯性让她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她很嫌弃祁昭浅，正如初见，看祁昭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的身子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稍微用力点都会让自已受伤。
祁昭浅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无声笑笑，脸上多了疲倦。
没必要了，互相折磨下去也很没意思，她该把重心全部放在江山上。
“疯子，你躲在暗处做什么？你是觉得你今日撤掉那么多人我就会感谢你？”
云予薄出声嘲讽她，苍白的容颜在此刻让人看得心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嘴角又流下一抹鲜血。
祁昭浅听着这些话，慢慢抬头，淡然一笑。
她将云予薄的脆弱收入眼底，好半天后轻声开口，用平生最难受的语气说话。
“云予薄……我放你离开，我放过你。”
她说着，云予薄的神色由嫌弃变成了震惊，随后变成怀疑和不解。
她看着祁昭浅，在想这话的可信度 。
逗弄她的新把戏吗？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祁昭浅垂眼，看着她裙摆的金竹。
“你走吧，今夜皇宫城，没人会阻拦你，我已经给了命令，你直接出去就好了，我来这里，只是给你说这件事而已……”
她说出自已准备好的话，云予薄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怀疑自已听错了，但是没有，祁昭浅确确实实说了。
祁昭浅一脸都是认真，慢慢转身，没有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而是放到了远处。
“走吧，城门处备了快马，你可以带着一匹走。上面有粮草，有钱财，至此，便是你的自由天地，这皇城，有我一人足矣。”
她多少带了惆怅，云予薄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确定的问着，神色之间都是怀疑，在想祁昭浅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云予薄开口欲说什么，祁昭浅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闭嘴吧，一会儿我该反悔了，云予薄，此去便是山水不相逢，这最后一别，悲欢尽散。”
祁昭浅抬脚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云予薄站在风里，风卷起她的裙摆，让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祁昭浅刚刚说……说让她走？
祁昭浅已经离开，云予薄早已看不见了她的身影，却还是盯着她的方向。
她呆愣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抬脚朝着殿门跑去。
她的速度很快，殿门被她推开，周遭无人，寂静无声。
平日祁昭浅安排在这些地方的守卫都不见了，偌大的宫殿恍若只有她一人。
云予薄恍惚着，她听见自已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快到要跳出胸膛，让她心中泛起紧张，整个人嘴角再也压不住，露出久违的笑。
她很久没有真心的笑过了，从未像现在这般。
她要回药月谷，要去见挚友，要去见众多人，要让她们放下心……她还有好多事好多事要做，也要去看看敏嬷嬷。
从找到敏嬷嬷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过她，还没有同她说过话。
云予薄试探的走了出去，离殿很远之后，有守卫看见了她，可都当做没有看见，自顾自做自已的事。
她被当成了空气，无人去管她。
云予薄轻轻掐了自已一下，清晰的疼痛传来，确认自已没有在做梦。
是真的……祁昭浅放她离开，放她走，放她回家。
云予薄抿唇，心中欢喜，可又觉得凄凉，难以诉说。
她一边跑一边穿外衫，朝着皇宫城门处飞奔而去，压住自已想要回头的冲动想法。
云予薄跑在出宫甬道上，裙摆飞扬，每一步都是决绝，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可她一刻都不敢停留。
祁昭浅说，怕自已后悔，她也怕祁昭浅后悔。
祁昭浅说走吧，这句话，是放过了她，也是放过了自已。
“谢谢……”
她开口，话语堙灭在风里，无人能知，无人可知，无人听见。
她对着仇人说谢谢，拖着一副残躯，脑子里想着要回家。
……
暗处，祁昭浅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欣喜，看着她从未回一次头飞奔而走……
她颓废了跌坐在地上，看着寂寥月色，苦笑出声。
“要让你失望了……至此一别，悲欢尽散，也永无再见之日了……”
祁昭浅缓缓闭眼，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这一次，是真是假已经不再不再重要……这眼泪，给过去的自已，也给过去的云予薄。
许久之后，祁昭浅狼狈的站了起来，去往书房。
她在烛火下，拿出了那幅画，静静看着，静静的看着……等待着消息的到来。
云予薄在城边看见了快马，也找到了上面的干粮和钱财。
“驾！”
但她都无心要，只连夜策马，疾驰而去，用自已最快的速度前往药月谷。
云予薄眼尾有些红，耳边是呼呼风声，她的衣裙被风吹起，在身后飘扬，青丝也早已散下，狼狈中透露出不羁，像极了年少肆意之时。
这种时候，她脑海之中只有三个字。
再快些……
云予薄心中都是期盼，睡梦中的那些场景她抛之脑后，欲要见面的欣喜将她填满。
期待，紧张，难以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