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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 章 容身之所

北陵二十三年,兵力强盛,兴修水利,推举繁荣盛世。后世称赞佳话连连,但唯一遗憾,女帝一生未有子嗣,后宫只有贺浔一人,但他也在后宫蹉跎一生,郁郁寡欢,最终早走 至此更为空旷。

祁昭浅不止一次收到那些奏折,都在劝诫她生孩子,说江山需有人来继承。

她不屑的把那些奏折丢在地上。

“呵,再有提议者,杀无赦,朕做什么何须你们指指点点,不就是个孩子?天下能者居,朕自会培养。”

女帝创锦春阁,收留世间孤苦孩童,教书认礼,精心培养,为其所用,从中选拔最适合的人才,凡能者都能被其重用。

祁昭浅依旧在恨,就算在祁家,她也没有落得半点好处,那些伤痛无一不是这个姓氏所带给她的,所以这后世,祁家后人怎配。

她我行我素,兴科举,减赋税,民心所向,国泰民安,无论什么都以百姓危为先,展现大爱。

北陵七十三年,女帝退位,由亲自册封的梧兰公主继位,但她依旧垂帘听政,把握朝政,梧兰所有重要事,也都需过问她。

北陵七十五年寒冬,祁昭浅已经起不了身,身子也早就不行了。

她整日嗜睡,在梦中回忆这些年自已的所作所为,但是痛苦居多,快乐少之又少。

祁昭浅早已满头白发,脸上都是皱纹。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眼里是浑浊常态,并不清明,尽管如此,也努力看着雪下。

这雪,同那日冰封海棠,可真像啊。

答应下来的盛世,她做到了,可记忆里的人,她连容貌都快看不清了……

她在回忆里不算鲜活,甚至眉目氤氲到不清晰,只有裙边的金竹熠熠生辉,充满生机,坚韧如她。

那些恨支持着她活下去,自已裙边的凌霄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

好像有些自欺欺人,又好像本就该如此。

宫女们在她床边围了一圈,时刻注意着她的,太医也一直候着。

祁昭浅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已的身体如何,倒也不必那么牵挂她,她早已看淡。

好多年了,登位的时候她十岁,如今都七十二了。

年华已逝,故人早走,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

“好了,都退下吧,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们在这儿属实影响我,梧兰,你在这,陪我些许,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轻声开口,盯着窗外的飞雪,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贪恋这最后一点景色。

“是。”

梧兰坐到她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神色里带了一丝哀伤,更多的是无奈。

注意到她的情绪,祁昭浅语重心长开口。

“帝王无心无情,不必为我难过,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要记住我所教给你的,要将天下百姓放在第一位,君在后……”

祁昭浅有些絮絮叨叨,她平时不爱说话的人,在这种时候还是想要多交代些。

梧兰是她从中众多孩童里挑选出来的,性子不卑不亢,聪慧过人,细心周到,可又不单如此,她有勇有谋,在必要时,杀伐果断,从不心软。

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已的影子 也看到了记忆中那个人的影子。

“这盛世,是我答应了一个人,如今,这个承诺要一直走下去,天下黎明,人人都能喜笑颜开,这是对一个君主最大的欣慰。”

她在皇宫中守了一年又一年,守住了该守住的一切,也将一切做的很好。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顾家那小女倒也继承了他爹的性子,挺好的,边野不用操心……”

顾琅早就走了,顾锦竹如今也退休,在府中跟着爱妻颐养天年,她口中的顾家小女,是顾锦竹的小女儿。

自小骁勇善战,跟随军队在边野,天不怕地不怕,小小年纪就担了将军之名,正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便是最好的典范。

“梧兰明白,定不负所托。”

她点头应下,祁昭浅艰难的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已要休息了。

“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她缓缓闭眼,梧兰点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祁昭浅慢慢睡去,呼吸平稳。

睡梦里,她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草地上欢快的奔跑,自由将她裹挟,让她无拘无束。

看她的模样,必然是十岁的那年。

她跳下那高高的宫墙,混迹在人群里,最终出了城。

祁昭浅看着街边的小摊贩,看着熙熙攘攘的人,听着那些道尽家长里短的话。

她换名换姓,走遍书中描绘山河,去看了自已没有见到过的新鲜事物。

直至觉得累了,她躺了下来,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心中都是开怀。

春风吹拂在她的脸上,桃花瓣打着旋儿落下,周边是放纸鸢的孩童,她看着那高高的纸鸢,笑出声。

旁边有孩子注意到了她,开口问她。

“你在笑什么呢?”

祁昭浅眯眼,看着天上的烈阳,有些心酸,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哈,我啊,自然是笑我自已。”

听见她这个回答,旁边的孩童开始不依不饶。

“你这人好奇怪,自已有什么好笑的?要笑也该笑别人呀。”

听见这话,祁昭浅坐了起来,不知从哪摸出一壶酒,仰头就灌了一口。

酒有些烈,像极了当年生辰宴上喝下的那一口,纵使自已喝不惯,但还是贪杯。

贪的哪里是杯,贪的是那早就找不到片刻温柔。

她惆怅了半秒,回答那些好奇的孩子。

“笑我自已没见过春,被这好看的景色迷了眼,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一生走得跌跌撞撞的走来,走得孤单无靠,如今居然开始有些迷茫。

“怎么会?只要有家便会找到,你家在哪里呀?家里有人的话,他们会来接你的吧?”

孩子们好奇,但祁昭浅轻轻摇了摇头。

“我家?我没有家,又或者,何处都是家。”

这天下归她,家国一体,或许,何处都是她的家,每一处都是她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