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色深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夜风，偶尔有几辆出租车疾驰而过，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街道两侧的路灯泛着昏黄的光，影影绰绰地投射在寂静无人的人行道上。
陈然从夜店后门走出，长舒了一口气。
一整晚的工作下来，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微微的汗味，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那种气味并不刺鼻，反而带着点淡淡的诱惑。
他微微偏头嗅了嗅自已的衣领，皱眉嘀咕道：“……这味道，能把人熏晕吧。”
他懒散地伸了个懒腰，骨节轻轻作响，然后迈开步子，朝着附近的早餐店走去。
但走了没几步，他的眉头就微微蹙起。
——有人在跟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动物的直觉。在舞池里厮混多年，陈然对各种视线早已敏感到极致，欣赏的、占有的、挑逗的、贪婪的……他甚至能从不同目光中分辨出对方的意图。
然而此刻，他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带着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陈然放慢脚步，微微侧头，余光扫向身后。
果然，在距离他大概五六米的地方，一个男人正悄无声息地跟着他。那人身材高大，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光从体格来看，绝对比陈然要壮硕得多。
陈然眼神一冷，心里迅速权衡对策。
——正常人不会在这条空荡荡的街道上跟着一个人走这么久，尤其是凌晨三点，这不是夜跑，这是夜巡。
他假装不在意，随手掏出手机，快速给李昊天发了条微信。
【陈然】：你睡了吗？
信息刚发出去，身后那人似乎察觉到陈然在看他，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
陈然心里警铃大作。
——这人，不是偶然路过的。
另一边，李昊天的房间。
他窝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毫无困意。
一整晚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点开了某个健身博主的直播，一边看对方讲解如何训练核心肌群，一边跟着在床上做仰卧起坐。
做了两个就累了。
“妈的，这种训练计划，鬼才坚持得下来。”他骂骂咧咧地躺回去，刚想继续刷会儿短视频，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陈然】：你睡了吗？
李昊天瞥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零五。
这家伙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他皱了皱眉，手指飞快地回了一条消息：
【李昊天】：没，咋了？
但消息刚发出去，陈然那边就一直没有回信。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按照陈然的习惯，发消息给他，一般都是有事找他，不会无缘无故发完就不回。他又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操，不会出事了吧？”李昊天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他坐起身，拨通了电话，结果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李昊天！”陈然的声音带着点夸张的情绪，在深夜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幸亏你没睡，不然你要见不到我了！”
李昊天皱眉：“你在哪儿？”
“我在买早餐啊，等会儿就回去了！”陈然的声音故意拉高了一点，像是在演戏。
李昊天瞬间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了？”
“啊？没事啊，我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你要不要来接我啊？”陈然笑着说道，语气轻快，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异常。
李昊天眯了眯眼，声音沉了下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哈哈，当然没有！我就是想吃包子了嘛！”陈然继续演戏，甚至还故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那男人还在盯着自已。
李昊天顿时坐不住了：“你现在到底在哪？”
陈然扫了一眼早餐店的牌子，快速报了地址。
李昊天没再废话，直接从床上翻身下来，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你别乱跑，等着我。”他丢下一句，直接挂了电话，飞快地冲下楼。
街道上，陈然继续跟那个男人僵持着。
他假装在电话里聊天，但余光一直锁定着身后的陌生男人。
对方没有进一步靠近，但也没有离开。
他试探性地往早餐店方向走了两步，男人也跟着挪动了脚步，像是在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
“……操，还真是冲着老子来的。”陈然低声咒骂，心跳微微加快，但表面依旧保持着镇定。
他知道，一旦自已表现出害怕或者惊慌，对方就更容易有进一步的举动。
“要不我就冲进早餐店，直接找老板求助？”他思索着对策，脚步却突然一顿。
因为他看到远处的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狂奔而来。
是李昊天。
——而且是全速冲刺那种！
陈然愣了一下。
操，这家伙是怎么跑这么快的？他明明才刚下床啊！
李昊天看到了陈然，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整个人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冲刺速度丝毫不减，径直朝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妈的，谁敢碰我兄弟？！”他直接吼了一句，声音震得空气都微微颤抖。
那男人一愣，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个横冲直撞的猛男。
陈然眼神一亮，立刻配合着露出一副“我有靠山了”的表情，笑着张开双手：“哎呀，李昊天，你终于来了！我都快被冻死了！”
那男人见势不妙，眼神变了变，下一秒，直接转身就跑！
“我去，还真是心虚。”陈然哼了一声，看向李昊天。
李昊天却二话不说，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回家，别废话。”
“你怎么还真演上了？”
李昊天瞪他一眼：“你要是真被变态弄走了，我演给谁看？”
凌晨三点十五，街道上寂静无声，李昊天拉着陈然一路狂奔。
陈然本来没打算跑，但李昊天的力气实在太大，直接把他像拎小鸡一样拽着就走，陈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喂！你冷静点！”
“冷静个屁，万一那人折返回来呢？”李昊天没好气地回头，“你知不知道自已刚才有多危险？！”
“知道啊，”陈然笑得轻松，“但我相信我的美貌能够震慑住他。”
“你别恶心我了。”李昊天翻了个白眼，脚步却没停。
两人一路小跑，最终在巷口停下，确认那个跟踪的男人没有追上来后，李昊天才终于松开手，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
陈然也没好到哪儿去，被他强行拽着跑了一路，现在整个人都有点虚脱。他倚着路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感叹：“……你是不是属猎豹的？冲刺速度这么快？”
李昊天瞪了他一眼，正想怼回去，目光却突然落在陈然的手腕上。
那块本来白皙的皮肤此刻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淤青，显然是刚才被他拉得太紧留下的。
李昊天愣了一下，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刚才的力气是不是太大了？陈然的皮肤怎么这么嫩，随便一拽就红了？
“……我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李昊天皱眉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一点。
陈然低头看了眼手腕，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哟，李哥，你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对女朋友说的？”
李昊天后背一僵，条件反射地甩手：“少恶心我！”
“哈哈哈，逗你的。”陈然笑着揉了揉手腕，语气随意，“我皮厚着呢，别担心。”
李昊天却没说话，盯着他手腕看了两秒，随后不自然地偏过头：“……回家再说。”
回到家，李昊天一脚踹开房门，随手开了灯。
“先进屋。”他回头催促陈然。
陈然慢悠悠地踱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李昊天站在门口，仍旧不放心地往外张望了一眼，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才关上门，反手锁上。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陈然撑着脑袋笑，“李哥，今晚这英雄救美演得不错啊？”
“英雄救美？你再晚给我发消息两分钟，估计人就没了。”
“哪有那么夸张。”陈然耸耸肩，“我又不是没见过色狼。”
“问题是你见得太多了！”李昊天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一点难得的怒意，“你都习惯了是不是？所以就这么无所谓？！”
陈然愣住了。
他没想到李昊天会这么大反应。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李昊天自已也意识到声音太大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他抬手捂了捂脸，过了两秒，低声说道：“……我是说，下次遇到这种事，早点给我打电话。”
陈然挑眉：“你管得好宽啊？”
“我不管谁管？”李昊天瞪他，“你室友不管你，难道指望那些男人管你？”
陈然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的情绪。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他顿了顿，随即笑了，“行吧，那以后有变态跟踪我，我第一个就给李哥打电话。”
“这还差不多。”李昊天嘟囔了一句，随后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去翻箱倒柜找药膏。
陈然看着李昊天忙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这家伙啊，嘴硬心软得要命。
两分钟后，李昊天拿着药膏回来，递给陈然：“涂一下。”
陈然懒洋洋地抬眼看他，没动手：“……你弄的，当然你负责。”
李昊天一愣：“你不会自已涂？”
“手好酸，没力气。”陈然故意晃了晃手腕，一脸无辜。
李昊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挤了一点药膏到指尖，皱着眉头给他涂上。
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的瞬间，陈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李昊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他：“疼？”
“没。”陈然笑眯眯地说，“就是……有点舒服。”
李昊天：“……”
他感觉自已像是被占了便宜，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陈然看着他那憋屈的表情，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享受李昊天的“贴心服务”。
李昊天涂完药膏，正准备收手，结果陈然突然开口：“哎，你今天的表现不错。”
“废话。”李昊天撇嘴，“我一向很靠谱。”
“那要不要奖励一下？”
李昊天警觉地看他一眼：“什么奖励？”
陈然笑得意味深长，伸出手，食指弯了弯，朝他勾了勾：“过来。”
李昊天：“……”
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又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一点。
然后——
陈然猛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嘶——！”李昊天捂着额头，“你他妈……”
“奖励你一记响指，祝你健身事业蒸蒸日上。”陈然笑得一脸得意。
李昊天气得想揍人：“你是不是皮痒了？”
“没办法，英雄救美的代价嘛。”陈然悠哉地靠在沙发上，冲他眨了眨眼睛，“辛苦你啦，李哥。”
李昊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已不能打人，不能打人，打人是犯法的。
最后，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恶狠狠地撂下一句：“下次再遇到色狼，我看你自生自灭！”
“哦——”陈然拖长了音调，笑得意味深长，“反正你一定会来的。”
李昊天懒得理他，甩手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而客厅里，陈然抬起手腕，看着那被药膏覆盖的红痕，微微勾起嘴角。
下次吗？
行啊，下次再让你救一次。
李昊天回到房间后，重重地把自已摔进床上，脑袋埋进枕头里，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
“下次再遇到色狼，我看你自生自灭！”
回想起自已刚才说的话，他越想越憋屈。
放屁，下次要是真遇到了，他肯定还是第一个冲出去。
但这口气他就是咽不下去！
他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揉了揉自已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陈然那一记响指的余韵，隐隐作痛。
“妈的……”李昊天低声骂了一句。
一想到陈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气归气，刚才那种情况确实太危险了。
陈然明明比谁都聪明，却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大大咧咧的。他是真的没意识到自已有多惹眼，还是故意装作无所谓？
想到这里，李昊天忍不住皱起眉头。
要是他今晚没睡不着刷手机，没发现陈然还没回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跟踪狂会不会真的对陈然动手？
如果不是他过去得及时，陈然会不会就这么……
想到这个可能性，李昊天的心脏猛地一紧，整个人都有点烦躁起来。
他翻了个身，从床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着和陈然的聊天记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李昊天】：睡了没？
【陈然】：还没，在沙发上
【陈然】：怎么？想我了？
李昊天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已不能被这家伙带偏。
【李昊天】：我是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早点给我打电话。
【李昊天】：不许再拖着不报。
对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陈然】：行吧，听你的。
李昊天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总觉得这家伙答应得太快，反而有点不真实。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对面又发了一条过来。
【陈然】：但是，今晚你是不是该负责哄我入睡？
【李昊天】：“……”
【李昊天】：你有病吧？
【陈然】：我被色狼骚扰，受到了心理创伤，需要你的温暖安抚。
【李昊天】：温暖个屁，赶紧睡觉！
【陈然】：呵，直男。
李昊天懒得理他，直接锁了手机。
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尾随男人的模样——一路跟着陈然的步伐，猥琐的目光，试图靠近的举动……
他要是再晚一点过去，陈然是不是就……
想到这里，李昊天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猛地坐起身，随手抓起外套披上，推开房门，径直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陈然正窝在沙发上刷手机，看到李昊天突然出现：“怎么了？”
李昊天没说话，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开口：“……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陈然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闭嘴。”李昊天瞪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语气难得认真：“你以后真的得小心点。”
陈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今晚，真的很紧张。”他轻声说道。
李昊天一怔。
“你是不是……”陈然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喜欢上我了？”
李昊天：“……”
李昊天：“你是不是想挨揍？”
“哎呀，别害羞嘛。”陈然靠近了一点，低声笑道，“你今天可是英雄救美呢，不得趁机拿点好处？”
李昊天一把推开他的脸：“滚！”
陈然笑得意味深长。
他当然知道李昊天不可能这么快对他动心，但……
刚才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家伙，已经在意自已了。
虽然他自已可能还没意识到。
想到这里，陈然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行吧，既然英雄这么担心我，那今晚就勉为其难，让你陪我一起睡好了。”
“滚！”
“别这么冷漠嘛……”
“给我滚回你房间！”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操！”
客厅里传来一阵笑声和争吵，最终在凌晨四点半彻底归于平静。
这一晚，李昊天依旧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到了今晚的那一幕——
漆黑的街道，跟踪的男人，陈然被逼到墙角的样子。
然后，画面突然一转，陈然变成了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被黑暗彻底吞噬。
李昊天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着天花板，心脏跳得飞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该死的……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他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已重新入睡。
可无论如何，他都摆脱不了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在悄悄地，慢慢地，把他和陈然绑在一起。
只不过，他自已还没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