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须矢,这些人都清理地差不多了,按照你之前吩咐的,负责看管配料和试剂的那群人,我们都留了他们一名。”
虎彻扛着锯齿大刀来到明智阿须矢面前,笑着说道,这次的战斗完全就是接近于一面倒的屠杀,影秀的言灵“阴雷”用极致压缩的空气制造出了炸弹,强烈的冲击波以跑车为中心推向四面八方,真田幸惠的手下们根本来不及举起武器就被冲击波震得内脏出血。
其余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长船的狙击步枪已经要了他们的命;其他组长冲向路边的运输货车,半数以上的人集中在那里卸货休息,组长们化作鬼魅般的黑影,高速地执行着割喉的任务。屠杀是悄无声息的,唯有虎彻在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发出兴奋的狂吼,只见血从人堆里不停地飞溅了出来,将他的金属下巴染成了黑红色。
“一共五十具尸体,已经数过了。”
影秀从背后走近。
“那么这便是最后一具了。”
明智阿须矢看着躺在血泊当中的真田幸惠,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她带来的所有的士兵几乎都被屠杀殆尽,无论是状态还是人数,明智阿须矢率领的关东支部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反倒是她这位首先被攻击的人却还活着。毕竟是真田家的家主,异于常人的强大血统还在勉强帮助她维系着生命。
“真田小姐,事情似乎和你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呢。”
真田幸惠艰难地抬起头,已经泛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明智阿须矢,彷佛要用眼神将其撕碎一般,可是现在的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无情地屠杀,如同田野里被割的麦子一样倒下,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打了个电话的时间,世界就从天堂变成了地狱。
“您也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并非是您想象的那样,是蛇岐八家的双面间谍,事实上正相反。我,或者说是整个关东支部背叛蛇岐八家的时间要比您想象的更早,只不过我们选择的新的合作伙伴并非是你所属的家族罢了,而之所以你们的首领这一次会派我们来协助您,也不过是因为他和我所侍奉的主君是盟友罢了,换句话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你这一边,所以出了这种事,也请不要把叛徒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话音刚落真田幸惠的身体便更加抽搐了起来,她并非是蠢人,因此她瞬间就通过明智阿须矢的这一番话猜出了背后的含义,背叛他们的并不是明智阿须矢本人,也并不是蛇岐八家的关东支部,而是一直以来被他们视作盟友的猛鬼众!
这个神秘的组织自从和他们达成了合作之后,除了提供一些情报之外几乎就没有过任何引人耳目的行动,而伴随着深海中那条巨龙的苏醒,这个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的组织重要展露出了它的獠牙,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的盟友!
“头儿,你和这女人啰嗦这么多做什么?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再过几秒之后她就要死了,待会儿我把她的脑袋割下来去找宫本志雄邀功,过了今晚我们依然是蛇岐八家的关东支部,而且杀了这女人和她的手下还能让我们在家族中的地位更进一步,日后也能更好地完成那位先生布置给我们的任务。”
影秀冷冷地嘲讽,可明智须矢却沉默了,他盯着真田幸惠那颤抖的手,盯了足足五秒钟,然后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用力地在影秀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住口!真田女士岂是你们这群混蛋能够嘲讽的!你们几个人哪怕有真田女士一半的能力,关东支部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在八姓家主面前抬不起头来!”
明智阿须矢厉声呵斥道,一向狂妄自大的他此时完全没有吝啬对真田幸惠的赞美和敬佩,可惜真田幸惠已经听不到这些话了,几秒钟之前她的心脏便彻底停止了跳动,呼吸系统受损加上失血过多彻底终结了她的生命,那只不断震颤的手无力地落在岩石上,手中仍旧紧握着手机。
“是摩斯电码,这个女人居然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通过摩斯电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了出去。”
明智阿须矢收起长刀,淡淡地说道,关东支部的组长们听到之后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他们眼中,真田幸惠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能力的花瓶而已,就算真的打起仗来也是担任着坐镇后方的指挥官的角色,而对于关东支部这群嗜血的疯子们来说,指挥官这种角色是最被他们看不起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奉行极道文化,崇尚勇气和视死如归的觉悟,唯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男人才能指挥千军万马,名将之才就是呆若木鸡,这也是日本人自古奉行的美学,只知道躲在帐篷里面指点江山的人全部都是怯懦的狗贼。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影秀问道。
“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执行,把那些看管试剂的人都杀了,然后找几个人换上他们的衣服,把抢来的这些试剂和配料表送给那个织田信阳,剩下的人清理战场,我带着她的尸体去和宫本志雄交差,虽然不知道她传出去了什么消息,但只要我们按时把货送到,也没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
明智阿须矢冷冷地说,然后一脚将真田幸惠的手机踩碎,提着她的尸体朝着工厂的方向走去。
当羽柴秀谦收到消息并且赶到名古屋郊外的鸣神研究所时,织田信阳正站在如火的朝霞下,默默地抽着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老人的脸上流露出如此心力憔悴的神情,那个身躯伟岸的男人此时看上去却显得那么的佝偻。
“织田叔,我回来了。”
羽柴秀谦走到织田信阳身边,微微颔首,这个称呼当初还是从伊达诗织那里学来的,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的老人,最后还是伊达诗织一锤定音,说是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一起叫他叔叔,尽管对方的年纪已经足以当他的爷爷。
但羽柴秀谦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照做了,对于那个女孩的霸道他已经渐渐变得习惯了,她要自己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在家族其他人的眼中他是个无情的杀人机器,但是在伊达诗织面前他就一直都是那个刚来到这里时不谙世事的小弟弟,有人在背地里说他简直就是伊达诗织养的宠物,可他知道之后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刚开始执行杀人任务的时候,每次任务结束之后都是那个女孩像姐姐一样抚慰着他的内心,也只有她才会对他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露出微笑,母亲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是秀谦回来了啊,你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三菱重工的人已经同意将那块地皮出售给我们,只要真田家主那边能够及时将资料传回来,我们这边就能立刻开工。”
“你做得很好,不过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把这种事情交给你去做?”
羽柴秀谦长眉一振,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一直以来他被分配的任务都是诸如暗杀某人或者抢夺某件东西,可偏偏这一次织田信阳却让他去和三菱重工的人交涉地皮购买的问题,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着实让他为难了好一阵子,就像是让一个公司的技术人员跑去做客服一样。
“就算是老头子给你的一次锻炼吧,你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总是让你去执行那种阴暗的任务迟早会把你变成一个怪物的,你和我们这些步入暮年的人不一样,可不能总是行走在黑暗当中。”
说完织田信阳伸出手递给了他一个U盘。
“拿去吧,这里面就是试剂的所有相关资料,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制作出来,我们的进度已经落后蛇岐八家了。”
“我知道了,这样一来距离完成您的计划就能更进一步了吧?”
“也许是吧,但是秀谦啊,我现在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这种心情说不上是难过也不是高兴,更说不上什么悲欣交集。我只觉得的心里木木的,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一点点疲倦。”
羽柴秀谦略略沉吟,他顺着织田信阳的目光望向远处,忽然看见晨光中伊达诗织并拢双膝跪坐在一棵樱花树下,树下摆着黑色的尸体袋,拉链打开,露出真田幸惠的脸。
“那是...”
“幸惠的尸体,一个小时之前被人送到这里的,你手上的那个U盘就是从幸惠的尸体袋里面取出来的,和她一起的还有上百具家族精锐的尸体,从今天开始家族里又会新添一座坟墓,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八姓家主逝去了三个人,而他们的死都是为了我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想,是我害死了他们。”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为了您的目标而牺牲的,我相信无论是家主们还是其他人都有这个觉悟。”
“也许你说得对,但说起来我真不是个适合当首领的人,虽然我整合了所有家族,是织田家历代家主中第一个完成这个壮举的人,登上了人生的顶峰,可当那股热血和勇气黯然消退的时候,我只觉得一切都不那么有意义,幸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孩,但她却能把我交给她的所有事都完成得很好,现在她死了,我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得力的手下,更是一个女儿。”
羽柴秀谦默默地站在织田信阳的身后,聆听这位失去了女儿的父亲诉说着心中的悲痛,他和真田幸惠的接触并不多,这个女人总是一副温婉动人的模样,看上去高贵又颇具威严,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会对他笑脸相迎,像是记忆中童年时的妈妈,可这样的女人偏偏又能充当伊达诗织这种女魔头的母亲这种角色。
他当然知道伊达诗织私底下和真田幸惠以母女身份相处的事情,他虽然好奇但是从来没有过问,现在他看着远处的伊达诗织,没法从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看出任何感情来,却能感觉到她的悲伤,现在想想真田幸惠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否则也不会降伏得了伊达诗织这样的女孩,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思,就算不爱她也会依赖她。
事到如今这对母女今生的缘分也走到了尽头,原来死是这么一回事,人死了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是遗憾没有更多的时间说几句话,这个世界上,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
“之前应该没有人和你说过诗织和幸惠之间的事情吧?毕竟这件事情在家族中也是只有少数老人才知道的秘辛,说起来诗织她和你母亲的经历有些相似,她也是从小就被人贩子从父母手中拐跑,几经波折之后才被家族中的人找到并且带回来的。”
羽柴秀谦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向来大大咧咧的诗织姐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凄惨的过往。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诗织被人送到我面前的那个场景,那时候的她因为在人贩子手中常年吃不饱喝不足,所以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比同龄的孩子要足足瘦了两圈,而且还脏兮兮的,听说家族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因为偷了别人的食物而被围在巷子里面殴打。那时的幸惠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到诗织被人打直接就冲到了巷子里和那群人打了起来,可她却忘了自己并不擅长战斗,反而自己也挨了一顿揍,可无论那群人怎么打她,她都不服气,到最后她干脆把诗织死死地抱在怀里不肯松手,任凭那群人的拳脚落在她的身上,直到那群人打得没了力气才就此作罢。”
讲到这里织田信阳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天空,现在想想也许从那一刻起伊达诗织就彻底爱上了这个为了她一介陌生人敢于面对一群恶徒,并且在将她领回家族之后还能每天都像一个母亲一样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人。
那一天女人轻轻抚摸着怀里女孩的头,轻声问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人了,你愿意跟我回家么?
女孩说我愿意,心说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你可是我在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