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妇幼保健医院。
今天的医院依旧人潮涌动,下午的时间人流量大到挂号的队伍排到玻璃门口,墙角的摄像机无声地监视着大厅,扫过推着担架车急匆匆高喊路过的护士和医生们,挂在大厅墙壁上液晶荧幕播报的新闻头条是前段时间里万众瞩目的纽约尼克斯对阵如日中天的洛杉矶湖人队的精彩集锦。
后者以一百二十六比一百一十七的比分赢得了这场比赛,而这场比赛之所以被人津津乐道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洛杉矶湖人队的当家球星科比·布莱恩特在这场比赛中独自一人取得了六十一分,上演了个人的疯狂得分秀,全场三十一投十九中,加上二十罚全中,刷新了麦迪逊广场花园球馆单场的最高得分纪录。
很显然,在体育播报员气宇轩昂地批判着自家城市的球队糟糕的表现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家妇婴医院在几天前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在昨夜,纽约警署连夜撤调了妇幼保健医院,所有新闻媒体集体噤声甚至连医院正门都踏不进一步,在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扰下,今天的纽约市早报没有哪怕一起有关杀人案的案件被提起,往常的新闻斗士们也成了哑巴,见不到有哪位‘勇者’站出来批判纽约市警署软弱无能的事实。
住院部,五楼,一辆病床在走廊上缓缓推过,轮子在地板上的轻微摩擦声虽然不大,但却引来了两侧过道上、病房里无数病人的视线。
“又有新人住进来了啊。”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亏得这个时间段还有人敢入住这家医院。”
“我已经和我老公商量好了,今天就给我办理转院手续,曼哈顿的医院虽然贵的要死,但是至少能够保证我的安全...”
议论,窃窃私语,同情,众多复杂、无端的情绪汇聚在一起落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头埋得很低,身后的护工很想宽慰轮椅上的女孩,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发生在这家医院里面的事情就再也无法传递出医院的大门,无论是电视上还是网络上都无法再找到相关的新闻,彷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这件事情从世界上抹除了去,只留下她们这些无辜的孕妇妈妈们留在这里等待着死神朝她们挥舞镰刀。
病床停在了走廊尽头的病房前,护士伸手想拧开门把手,却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这让她有些意外,因为除了病床上的女人之外这间病房里还有两位患者,现在还是阳光明媚的上午,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护士不禁苦笑一声,她俯下身对病床上的女人说道。
“真是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跑到我们这里来住院,还真是一点都不负责啊,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肚子里面的孩子。”
“别的医院对我来说价格实在是太过于昂贵了,以我的经济条件,在纽约市能够找到的妇婴医院就只有你们这里了。”
病床上的女人淡淡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护士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虚弱,反而是充满了活力和那种独属于少女的朝气蓬勃的感觉,不过思来想去之后她只是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并不是她能够操心的,她拿起病床上的病例,同时掏出钥匙打开了病房的大门。
“楚子惠女士,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间病房里面吧,虽然我现在说这种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我们会尽力照顾好你和胎儿的健康的。”
“麻烦您了。”
女人点了点头,这时病房门开启,透过病房的窗户能够看到远处的Coney Island波浪迭起,这时女人的侧脸正好面朝着窗外荧澈的蓝天,早春萌般发的一缕弯柳眉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纤柔,黑色的睫毛被晒成了白色,一席自然拂动的黑发中像是藏着冬日的风,从那头吹到这头,抚平了病房内每个人的紊乱的心弦。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她给弄怀孕的,她是独自一个人来到医院挂号的,想来应该也是被那个男人给抛弃了吧?身为妇婴医院的护士,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这里还是纽约市五大区中人口最多的一区,各个国家的移民都聚集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看起来我们的楚子惠小姐卖相还不错啊,毕竟在粉墨登场前还由我们的化妆大师精心打点过。”
独属于本次行动小组的通讯频道里忽然响起了诺诺的口哨声,此时的她已经混入了医院的监控室,透着监控摄像头说笑着看向正在一楼的售卖机处购买饮料的郑熙妍,尽管昨晚大家就已经看到了经过层层伪装之后的楚子航,但现在看起来他们还是低估了郑熙妍在易容术上的造诣。
“我之前就说过了,化妆整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刻在韩国女孩的基因里啦,反正在你们外国人眼里我们所有人应该都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吧?”
郑熙妍单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一边酷酷地喝着可乐,一边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出行踪可疑的人,遗憾的是值得引起他们怀疑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所以他们也并不在意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来缓解一下气氛。
“诺诺,五层或者其他楼层有情况出现吗?”
“没有,迄今为止一切正常,恺撒你那边呢?”
监视楼层监控的诺诺回答道。
“一切正常,‘镰鼬’传递回来的都是一些脚步声,说话声或者是仪器运转的声音,如果有人发出求救声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几人的谈话自然也通过微型耳麦传入到了楚子航的耳中,身为“孕妇”的他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像现在这样百无聊赖地顺着窗户向外远眺,首先是能看见楼盘刚起的大厦,再是顶上的天空,午后的晴天蓝的很爽利,干净的像是没有渣子,阳光蒙下云彩的影子盖在这座海洋般杂乱的城市上黑漆漆一片,黑色的深海中咕噜着气泡浮起很多声音,各式各样的车、工地的施工、人声的嘈杂、大荧幕上新闻的播报,这一切让午后的静与吵模糊了界限。
这是一个能够让人变得慵懒的季节,就连上帝都需要打个盹,病房里的另外两个孕妇看起来也不像是健谈的性格,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亚洲人,所以没过多久他便睡了过去,直到一股介乎于烫与暖洋洋之间的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将他唤醒。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边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淡褐色的瞳眸中倒映着楚子航的影子,一时间他想到了大理石雕塑,那种能用生硬的石头织出薄薄面纱以及圆润肉体的巧夺天工的技艺美。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即便是楚子航这样的性格也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声赞叹,没来由的,这个女孩让楚子航想起了自己曾经就读仕兰中学初中部时的那个篮球队的啦啦队长,长腿细腰漂亮的像个女妖怪,在校庆晚会上一曲芭蕾起落之间、踢腿、旋转、下腰,美的像是藏匿在光影中的天鹅,尽管他已经叫不出那个女孩子的姓名。
“你好啊,楚子惠小姐,我是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索菲亚·柯林格,你叫我索菲亚就好了。”
“你好,柯林格小姐。”
楚子航点了点头,而说话的人当然是隐藏在幕后的诺诺。
“叫我索菲亚就好了,你的身体情况如何?有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没有,一切都很好。”
“这样啊,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就好了,虽然这段时间医院里并不是很太平,但是还请你放宽心态,这样对你和肚子里的宝宝都好。”
索菲亚并没有在询问过楚子航的身体状况之后就立刻离开,反而是坐下来和他漫无边际地聊起了天来,尽管化了妆,但楚子航面瘫的毛病是改不掉的,可索菲亚却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似的,依旧扯着她聊起个没完,只是这样一来苦的反倒是诺诺,她不仅要观察数十块显示屏上面的监控画面,还得不停地和索菲亚聊天扯皮,以免楚子航的身份暴露,然后被当作变态给丢出去。
几十分钟下来,楚子航和索菲亚东拉西扯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情,他们从见面开始好像就没有什么隔阂,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以及特长优点,索菲亚问无不答,她从头到尾脸上都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病床上的楚子航。
也正是从这段对话当中楚子航和诺诺逐渐了解到索菲亚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多才多艺,所以她在学校里有的时候就有很多男孩追捧,她那个同样当护士的母亲就因此时常叮嘱她,防火防盗防同窗,她在妇婴医院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见到过的因为一时冲动而酿下大错悔恨终生的女孩简直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索菲亚重叠着的手无声的抓在了一起。
“楚小姐...你应该知道最近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忽然提起了精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这里死了人,不过那难道不是谣言么?”
“其实那并不是谣言,这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且可能坏事还会继续发生。”
“可以详细说说吗?”
“你...不害怕?”
“就当做是一个故事来听吧,既然已经选择了这里,就算害怕也没有办法吧?更何况不好的事情总会过去的。”
索菲亚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楚子惠”,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这个女孩在发光的错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种安心感,不知为何只是看着这个女孩,心中积压已久的晦暗就悄然散开了。
“事情大约发生在几天前,三楼的一位孕妇向我们报告说和她住在同一间病房的女人前一天晚上去了卫生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等我们找到那位失踪者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那位女士的喉咙被人活生生地扯开,肚子里面的婴儿也被人剖开肚子之后取走了,真的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的手段会如此残忍...”
索菲亚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就在这时病房里的另外两个患者终于发话了,显然是觉得索菲亚讲述的事情让恐惧再一次笼罩了这间病房,她们很不满地看向索菲亚,而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她也急忙停止了讲述,转过身去不停地和另外两人道歉。
“对不起,楚小姐,我不应该说这种事情来破坏你的心情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如果不和人诉说以下的话,恐怕我会疯掉的。”
“没关系,索菲亚小姐,既然现在我们都好好的坐在这里聊天,就代表着坏事已经过去了,感谢你能陪我聊这么多。”
楚子航点了点头,并没有强迫索菲亚继续说下去,如果让人察觉到他对这件事情太过于感兴趣的话,难免会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而索菲亚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也是松了口气,说了一句明天带医生来为他做检查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等到索菲亚离开之后,病房就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当中,好像刚刚那个女孩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楚子航在来到医院后的第一天就在这种寂静当中结束了,第二天一早,病房的大门便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依旧是索菲亚,而这一次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黑发男子。
“楚小姐,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你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主治医师——樱井政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