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震惊的还远远不止这张照片。
往下划,资料记录和院长备注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小兔子。
6岁入院,疑似被拐儿童出逃,父母不详。
严重营养不良,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小指曾骨折,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孤僻,对陌生人有一定攻击性,非先天性失语,喜好暂时不明。
“……”
这短短几行字,很快就在简寻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在她已经逐渐模糊的遥远记忆中,其实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个头瘦瘦小小,但浑身上下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韧劲。
他不会说话,或者说自已从不愿意开口说话,所以院长给他取名叫小兔子。
因为兔子急了只会咬人,但一般不会叫。
可简寻对他的印象也仅限于此了。
两人小时候实在没什么交集,虽然都是孤儿院里同一时期孩子们排挤孤立的对象。
但他们本质上不太一样。
易寒声是因为不能说话又性格孤僻,加上进孤儿院的时间晚,所以不被人待见。
那些坏孩子总是会趁大人们不在的时候悄悄欺负他,抢他的食物。
每一次他都会努力反抗。
虽然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身体极度虚弱,反抗的结果也只能是多挨一顿打。
而简寻则是野性未退,总被别人笑话是野孩子,所以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她一起玩。
当然,她也不乐意跟这群叽叽喳喳又弱小的人类幼崽为伍。
整天独来独往,看谁不爽就直接重拳出击。
他们俩在孤儿院重合的时间有将近一年之久,可在她的印象中,一次话都没说过。
易寒声是说不出。
简寻是懒得理。
“嘶……”
看完这份入院档案,简寻眉心不禁越皱越紧。
小时候自已确实经常看到有人被孤儿院里一群坏小孩欺负。
但那个时候她刚从野猪变才五年,很多习性和思想观念还停留在过去的阶段。
在它们野兽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基本法则。
所以,别说什么英雌救帅,从天而降拯救谁于水火之中的戏码了。
就简寻小时候那吃饭如野猪进食的样。
不去主动去抢别人的,都得感谢李院长因人制宜给她单独加餐。
这么一想,简寻确定这件事后非但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不解。
她非常肯定,自已小时候绝对做不出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
也更不可能在某个时刻大发善心,对易寒声小时候那种可怜巴巴的小孩释放善意。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那玩意。
而且易寒声在孤儿院也就待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听说是被家人找到接了回去。
在简寻的印象中,两人几乎可以算作素昧平生。
是那种长大了走在街上迎面过来都认不出对方的程度。
可她之前查过。
Snowfield这个账号第一篇微博的发布时间,就是在她出道第一部电影上映的当天。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模糊的图片。
拍摄的是电影首映礼的观众纪念票根,最后一排。
微博上自带的定位显示,他的发布位置正是在电影首映礼所在的影城。
而这个时候,六岁的她正跟着电影的主创团队,在聚光灯下接受记者的采访以及观众的掌声。
所有人都很热情,大家都在向她和其他演员表达喜爱与欣赏。
她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也不可能注意到。
“……”
简寻正坐在电脑桌前沉思,突然。
“咔哒——”
房门被人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是小猪羔吗?”
老爷爷眉毛都已经花白,一双浑浊的眼睛正努力眯起,试图看清她的样子:
“你都长这么大了……”
“……李爷爷?”
简寻认出来人,连忙上前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
眼前这人,正是福兴孤儿院的创办者。
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将孤儿院的事情交给了自已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李院长。
自已则每天坐在破旧漏风的门卫室喝茶打扇。
简寻有记忆时起,在孤儿院除了食堂,最常去的就是门卫室。
她常跟李爷爷一起抱着台老旧的收音机听新闻听广播,通过那小小的方盒子一点一点了解这个世界。
所以,如果说她对李院长是心怀感激,但对这位李爷爷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亲切了。
被吴大富两口子领养后,她还经常自已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回来看他。
只是进入娱乐圈加上学业繁忙,简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爷爷了。
“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闻言,李爷爷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平时上学忙不来看我就算了,怎么今天来了还不让我过来看看你了?”
说着,没等简寻回话,他又接着道:
“行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老头子吧,商业机密不知道,但你们小时候的事,我老人家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听到他这么说,简寻自然是眼前一亮:
“李爷爷,您知道易……小兔子吗?就是十四年前被送进来的,待了不到一年就被家人找到的那个小男孩。”
“……你是说那个小哑巴?”
李爷爷点头,眼神看向窗外回忆道:
“唉……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听说是被人贩子从家门口抱走,辗转倒卖到我们隔壁县的山里,可受了不少苦。
听送他过来的警察说,这孩子不是被救出来的,而是自已一个人从山沟沟里,生生跑出来的!”
“跑出来的?”
“是啊,跑到县里的警察局就昏死过去,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送医院的时候那一身的伤,大人都不忍心看……”
说到这里,李爷爷顿了顿,缓和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转而看向简寻:
“提起这孩子我又想起来了,你们俩以前还是好朋友呢?”
“好朋友?”
简寻诧异地指了指自已:
“我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