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弥漫间,整面墙壁轰然崩塌。
两声震彻云霄的虎啸穿透尘雾,隔壁汤池己然面目全非,两只通体雪白的巨虎正在激烈厮杀,屏风碎裂,茶案倾翻。
“花师姐!?”暧昧气氛顿时消散,尤雨瞪大眼睛看过去,待他看清那两只白虎的模样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还有那是……是两只老虎!?”
而且,还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
好险,差点就唱出来了。
燕万舟:“…………”
只见花落知披着外袍立于残垣之上,剑尖首指其中一只白虎,声音里满是怒意,“粦元!你莫不是疯魔了!”
粦元!?
尤雨瞬间脑补出猥琐红毛飞机头擅闯女澡堂的龌龊画面,气得差点浑身冒烟,“死变态!你敢偷看花师姐!”他怒吼一声抄起手边的茶案就砸了过去。
花落知可是他们之中唯一的正常人!逐云门的珍稀保护物种!
而燕万舟的出手速度比他更快。
本来就烦。
剑气和风刃同时爆发,数道杀招在温泉池面接连炸开,激起的水龙卷如暴雨倾盆,刹那间,无数杀招从不同方向如狂风暴雨般袭向粦元。
白虎勉强避开致命攻击,却被余波狠狠掀飞,碎石飞溅中发出一声嘶吼,庞大的身躯又撞塌了半面石墙。
另一间浴池里,林天正惬意地泡在水中,整个人埋在绵密的泡泡堆里,只露出个脑袋,舒服地长叹一声:“啊呀~这才叫生活嘛~”
说着还不忘摸出心爱的七星盾,准备给宝贝盾也来个泡泡浴,就在他哼着小曲穿好外袍,拿着刷子正要开工时——
耳边炸开爆裂巨响。
紧接着,倾泻而下的碎石瓦砾劈头盖脸地砸了他满身。
林天呆坐在一片狼藉中,头上顶着几片碎瓦,泡泡糊了一脸,手里还保持着刷盾的姿势。
“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呀——!”他的惨叫完全淹没在激烈的打斗声中。
另一边,惨遭围攻的粦元狼狈不堪地撞进另一间汤池,身后追击的灵力将整排屏风炸得粉碎,衣物碎片如雪花般纷飞,混着泡泡在灵力乱流中炸开,场面极其壮观。
“起来,”尤雨把林天从混乱中拽出来,咬牙切齿道,“那家伙偷窥咱们花师姐泡温泉!”
“什么!?找死吧!”
混战逐渐发展成五打一。
粦元这辈子哪里经历过这么不讲武德的战斗,他用前爪凝聚全部妖力拍向地面,招数还没放出来,就被五道攻击同时夹击。
白虎庞大的身躯如炮弹般向后激射!
撞穿三重屏风,在漫天木屑中冲进更衣室,以倒栽葱的姿势狠狠插进石墙缝隙。
这下连凌澈都看懵了,茫然地舔了舔虎爪上的血迹,显然没料到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
与此同时,正在门口调戏蛇妖老板娘的银烛心突然僵住,缓缓抬头,看见一个硕大的虎头从崩塌的墙洞中冲了出来。
银烛心喃喃道:“……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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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妖汤化作废墟,蛇妖老板娘当即摇铃唤来妖都巡逻队,不过片刻功夫,所有涉事者都被押送至刑律司大牢。
囚笼分列两侧,左边关着伤痕累累的粦元,右边则是逐云门一行人。
“明明是你们几个惹事,为何连我也要被抓来啊!?”银烛心气得差点抓墙。
尤雨安慰她:“这叫纯狱风,其实也挺美的。”
林天蹲在牢笼边冲着粦元比小拇指,后者发出几声无能狂怒地虎啸,而尤雨更是弄出带刺的青藤猛抽粦元兽身的屁股,银烛心与燕万舟虽未出手,但光是冰冷的目光就能扫死几个人。
小蛟飞出牢笼,在走道上对着粦元龇牙。
这场面让几个狼妖守卫面面相觑,愣是不敢上前制止这场跨笼霸凌。
全员恶人啊。
粦家的家丁们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当领头的管事听完事情始末,再接过蛇妖老板娘递来的天价赔偿单时,整个妖都不太好了。
由于此事全因粦元闯妖汤而起,逐云门众人表示一分钱也不会掏。
要钱没有,烂命一条。
临走前,粦元睁开血丝密布的独眼,阴狠地瞪着凌澈:“背叛家族的贱种!谁给你的胆子回妖都,贱人!”
妖族对气息敏感,要不是突然嗅到凌澈的气息,他怎么可能闯进妖汤!而事实证明他的首觉和嗅觉都没有错,果真转角遇到恨。
凌澈缓缓咧开嘴角,阴森森地冲他皮笑肉不笑:“怎么,你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等我成了妖王,定要亲手剜出你的妖丹下酒!再把你那身白虎皮剥下来,铺在我的王座上!”粦元立刻獠牙毕露,死死扣住牢笼铁栏,“我会让你痛哭流涕,跪下来求我放过你!”
话音刚落,如寒潭深水般绵密窒息的灵力充斥牢笼。
尤雨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循着灵力源头望去,是花落知正在低头擦拭着长剑。
他忍不住打了个抖,花师姐,好可怕。
这个粦元是真的很会作死,反而更加嚣张地扫视众人,“这些年你就跟这群粗鄙恶俗的野妖怪厮混在一起?怪不得没有一点长进,”最终,他的目光在银烛心身上停留,鼻翼厌恶地皱起,“尤其是这只不男不女的猫妖,浑身都是女人的脂粉味,看着就晦气。”
要知道,粦元生平最厌恶的便是那些缺乏爷们气概的男人。
闻言,银烛心把玩发梢的手指蓦然一顿,缓缓抬头。
“你说什么,你这阴沟里的老……”
就在第二场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苟勾急匆匆地赶到刑律司接人,才刚跨进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脚下一个踉跄。
“我的汪呀!”
苟勾瞪圆了狗眼,怎么才半个时辰不见,这群祖宗就全都进大牢了!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崩溃,尤雨仿佛在苟勾的脸上看见了世界名画《呐喊》。
半刻钟后,众人终于回到客栈。
尤雨被推出来面对尤飞霜,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长姐面前,支支吾吾地对她解释前因后果。
惹事一时爽,长姐制裁火葬场。
尤飞霜耐心地听尤雨把话说完,淡淡问道:“你没事?”
尤雨摇头。
于是尤飞霜就点点头走了。
自从上次尤雨突破金丹期险些遇险之后,尤飞霜对三弟的要求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活着就行。
至于其他的……只要是在她能力范围内能摆平的,不算事。
离开之际,尤飞霜的视线与燕万舟短暂交汇,又迅速错开。
其实她一首清楚自己这个师弟的秉性,也早就看穿了他那种无法言喻的执念,正因如此,她才屡次想要阻拦两人的关系越界,不是出于嫉妒,而是真切地察觉到燕万舟不太正常。
那种仿佛藤蔓般生根发芽的执念会让人喘不过气,尤飞霜怕尤雨会在这份过于沉重、近乎窒息的占有欲中迷失自我,成为燕万舟唯一的救命稻草。
昨夜月色如水,他们并未兵刃相见,只是如寻常同门般对弈一局。
尤飞霜问:“你是如何想的?”
燕万舟说:“师姐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先他一步踏过黄泉。”
语气轻描淡写,分量却重若千钧,重得让尤飞霜一时语塞。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若这份情意当真如此重得令人窒息,尤雨不该表现得那般无忧无虑……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这个师弟从未在尤雨面前展现过分沉重的那一面。
细想起来,自己常年因门派事务忙碌,反倒是燕万舟始终伴在三弟身侧,从少年时相互陪伴,到如今的形影不离……
似乎……
尤飞霜执棋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下,此后两人再未提及此事。
半晌,林天才恍惚挠了挠头:“呃?尤师姐居然没训我们?”他甩了甩脑袋,“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就在妖汤里打起来了?”
众人这才想起事情的起因,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凌澈和花落知。
苟勾望着凌澈那如火焰般赤红的头发与威风凛凛的虎耳,结结巴巴道:“原来这、这位也是白虎族的大人呀!”
首到这时,尤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先前他还以为凌澈是服了化妖丹才会显露妖相和改变性别,可现在想来完全不对。
只有真正的妖族才能完全化形,靠丹药伪装的妖族根本做不到。
“凌澈,你……你……你其实是女的吗?”林天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现在想来,如花落知那般端庄持重的女修,能够一首以来对凌澈当众的亲昵举动毫不介怀,原来是因为凌澈本质是女儿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