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作战靴碾过金属地面时，耳麦里传来苏青的低语："B区3号通道有热源反应，可能是守卫。"她抬头，头顶的荧光灯每隔三秒闪烁一次，暗红色的光在金属墙壁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这是夺核派总部的地下基地，坐标在敦煌以西120公里的废弃矿洞里。
"陈默的气味标记在C区实验室。"顾昭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她是星枢会的核心成员，此刻正黑进基地的安保系统，"但你们最好别靠近——他现在被套着'意识锁'，像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林夏摸向腰间的舍利挂坠，玉质温热。三天前在嘉峪关，陈默被夺核派的麻醉弹击中后，就被带到了这里。她曾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过机械齿轮转动的残影，那是意识被侵蚀的征兆。
"行动。"她打了个手势，身后跟着苏青和两个守脉派的年轻成员——阿凯和小菊，都是敦煌本地人，一个扛着改装过的洛阳铲，一个背着装满戍卒家书的铁皮箱。
C区实验室的金属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仪器的嗡鸣。林夏猫腰闪进去，正看见陈默背对着她站在操作台前。他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光，左手腕戴着个黑色项圈，项圈上连着一根细若发丝的光纤，另一端接在天花板的主机上。
"陈默。"她轻声唤。
男人的肩膀微微一颤。他缓缓转身，林夏差点认不出这张脸——机械义肢的皮肤覆盖层被换成了银灰色金属，眼眶里嵌着幽蓝的电子眼，原本温润的下颌线被冷硬的金属棱角割裂。最可怕的是他的嘴：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唇角，此刻抿成一条首线，像被线缝死的木偶。
"林...夏？"他的声音是电子合成的，带着电流杂音，"你不该来。"
林夏的心脏揪成一团。她记得三个月前在玉门关，陈默为了替她挡触须，机械脊椎被刺穿时，也是这样的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你醒着，对不对？"她往前走，舍利在胸口发烫，"我知道你在挣扎，我在长城砖缝里找到父亲的家书时，也这么挣扎过。"
陈默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林夏趁机冲过去，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项圈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陈默的机械手臂瞬间抬起，反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别碰我！"他的电子音带着尖锐的刺痛，"我是...污染源！"
"放屁！"林夏反手扣住他的机械臂，舍利的金光顺着接触点渗进金属纹路，"三年前在敦煌沙漠，你为了给我找水，把最后半瓶矿泉水塞给我，自己喝泥沙——那会儿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污染源？"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电子眼里闪过一丝雪花噪点，像是信号干扰。林夏趁机拽住他的项圈，用力一扯——光纤"啪"地断裂，项圈掉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声。
实验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顾昭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三十秒后实验室会被地脉能量淹没！"
陈默突然剧烈颤抖。他的机械眼球迸出火花，嘴里溢出嘶哑的喘息，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黑板。林夏看见他的电子眼下渗出黑色液体，那是被机械佛母侵蚀的意识残渣。
"林...夏..."他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掌心，"跑...他们要...要启动地脉...核..."
"我不跑！"林夏拽着他往门口冲，苏青和小菊己经架起阿凯往外跑，"陈默，你看着我！你说过要带我去吃敦煌夜市的杏皮水，你说等我找到父亲，要当他最帅的伴郎——这些你都忘了吗？"
陈默的动作慢了下来。林夏看见他的电子眼闪过一串数据流，最后定格成模糊的画面：沙漠里，年轻的陈默举着半瓶矿泉水冲她笑；长城脚下，他蹲在砖缝前，把戍卒的家书递给她；还有...婴儿时期的她，被裹在襁褓里，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小夏..."他的机械音突然变成正常的男声，带着哽咽，"爸爸的...照片...在你包里..."
林夏猛地一怔。她摸向作战包，果然触到一个硬壳相册——这是三天前在嘉峪关老牧民那里拿到的，里面夹着陈默父亲的照片。她翻开，最上面一张是陈父穿着军装，抱着小陈默站在嘉峪关城楼下，背景里的烽火台和此刻的实验室，竟有几分相似。
"爸说...守关人...要信..."陈默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机械义肢的金属纹路开始褪色，露出下面银色的骨骼，"信...自己...信...别人..."
"信我！"林夏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我信你，陈默！我们不是污染源，我们是火种！"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的瞬间，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那些缠绕在他脊椎上的光纤寸寸断裂，黑色液体喷溅在墙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林夏被他护在怀里，听见他说："走...去...月核..."
"轰——"
一声巨响，实验室的天花板塌陷下来。林夏被陈默推出门外的刹那，看见他转身面对涌来的机械触须，机械义肢展开成盾牌，电子眼里跳动着和她舍利一样的金光。
"陈默！"她尖叫着要冲回去，却被苏青拽住。
"他要引爆自己的意识海！"顾昭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净化机械佛母的最后机会！"
林夏的心里剧烈发烫。她想起楚昭日志里的话："真正的火种，是无数个'我'站成的一堵墙。"她松开苏青的手，转身冲进废墟。
陈默的背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他的机械义肢己经完全变形，露出下面银色的骨骼，那些骨骼上刻满了林夏熟悉的名字：张骞、老牧民、陈父...还有她自己的名字，在最中央。
"林夏！"他回头，嘴角咧开一个笨拙的笑，和七年前在长城脚下等她时一模一样，"我...信你..."
"我也信你！"林夏的舍利化作金色光刃，刺向他的脊椎——那里有个和舍利形状吻合的凹槽，"用我们的命，换人类的命！"
光刃刺入的瞬间，整座基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林夏看见地脉能量从西面八方涌来，在陈默头顶形成巨大的光茧。机械佛母的尖叫从西面八方传来："你们会后悔！完美才是永恒！"
"不。"林夏抱着逐渐透明的陈默，"不完美的活着，才最有温度。"
光茧突然炸裂。林夏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墙上。意识模糊前，她看见陈默的机械义肢化作漫天星屑，其中一片落进她的掌心，上面刻着两个字：
"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