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扰电话，卖保险的。”季辞说。
我怔了一下。
我想，季辞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他不知道我买保险的事，所以那个小姐姐给我来电话，他可能以为是骚扰的吧。
回到家后，我扶着季辞去洗手间。
帮他换了下衣服，擦身擦脸。然后送他去卧室躺下。
我心情很低沉，不仅是因为这次汹涌而来的网爆，更因为蓝瑶。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小时候父母离异，自卑敏感。别人说我没妈教，我便整天跟人打架。
后来爸爸去世，我的青春期又是在那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中度过。别人说我爹死了，我也整天跟人打架。
蓝瑶安慰我说。没事，反正我又没妈，又没爸。
你要愿意，姐给你当妈当爸。
后来丫丫没了，她说，你要愿意，我给你当孙子都行。
我站在阳台，吹着风，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其实我根本没怪蓝瑶。
就算今天这个事情真的是她不小心说出去的，或者干脆就是她故意说出去的，又怎样？
她有她的认知，她所处圈子中特有的思考方式。
可能她们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其实我也……我也没觉得，这就是什么天大了不起的事。
可是蓝瑶那么生气，甚至连解释都不解释？
我没跟蓝瑶吵过架。
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主动找她。
捏着电话，我犹豫了很久。
拉开通话记录，我最后还是怂不拉几地把电话打给了小马姑娘。
就是那个保险业务员，姓马。
“哎！姜姐！”
她很快接听，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小马，刚才是我老公。你知道，他一直反对我买保险，我没告诉他。”
“哦哦，没事的姜姐。”
小马说，“那个，我有急事跟你反馈下。你和你老公那个定寿险和重疾搭配意外的，都没什么问题。你直接登陆那个，在后台看到保单待支付状态以后，三个工作日内缴费就行。但是小孩子的我得跟您说清楚。我们契约部的老师今天一早跟我谈了。说小孩那个，拒保。”
“什么？”
我愣了一下：“拒保？是季亿杰对么？”
那是我和季辞给小宝起的名字。我女儿丫丫叫季亿慈，于是季辞那天在填报领养资料的时候说，小宝可以起名叫季亿杰。
小马姑娘应声说：“是的，他曾用名叫季文平，就是写在出生证明上的。我们拉出他这一年多来所有的医疗记录，这孩子是有先天性马凡氏综合症。这种……姜姐，说句不好听的，这种恶性病你就是换到哪个公司去，人家都不会给你保的。”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灰亮，像被什么劈中了似的。
马凡氏综合症，我之前是有所耳闻的。
那是一种先天基因缺失导致的心脏病，常伴随心脏血管畸形，一般在3岁以前发病，较重的一些会在一周岁内被诊断。
一般来说，孩子在五周岁之前就要进行手术，但即使手术成功，能活到十岁以上的也很少。
过了十岁的患儿，或有机会接受心脏移植手术，但成功概率也是很有限。
季辞是心外科手术，我不相信他会愿意领养这样一个重病的孩子？
所以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是，小马姑娘，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老公是心外科医生，他给孩子做过体检的，没说过有这么严重的病啊。你再看看，是不是重名了？这孩子之前不是有个曾用名么？会不会是别人家？”
小马姑娘对我说：“姜姐，这种事我们怎么能弄错呢？我比你更想出单的呀。只是这个情况，请您理解一下，我们真的不能进保。不过还有你婆婆的事，我也一并跟你说吧。她是可以的。我……我跟你说话吧姜姐，我也就是个业务员。只要你婆婆核查下来没有医疗记录，我们都能给安排。”
“什么意思？”
我听得云里雾里。
小马姑娘说：“于秀那张诊断书，我们没查到医疗记录。可能是系统更新延迟。我不确定，你们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之前推荐你说的那个大病医疗，有三年存活和五年存活的，针对的就是已经确诊患癌的人群。但是你说于秀她刚诊断出了肺癌，我这边的契约部确实没看到记录。是不是弄错了？”
我说这怎么可能？我不是给你看她的诊断书了么？
“那个诊断书是中心医院开的倒是没错，可我们确实是没在系统里查到。”
小马姑娘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姜姐，这个医院系统漏录的话，到时候发生纷争，需要出险的时候，我们是会跟医院方面进行交涉的。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可以正常拿到赔偿。”
小马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只要核保没问题，那我婆婆于秀就可以走正常的重疾险和普通百万医疗险。
到时候需要出险理赔，相当于我们钻了保险公司的空子。
她是业务员，当然希望我能多出单，她能多业绩。
至于以后怎么理赔，那是理赔部的事。
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思早已不在能不能多赔几个钱的问题上了。
小宝明明很正常，却被查出有严重的先心病。
于秀明明肺癌晚期了，可是保险公司却没有查到她的确诊记录？
见鬼了么这是？！
我再傻，也不能相信会是保险公司一下子弄错了两个调查结果的！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发冷发僵。
身后的隔断门被打开，我赶紧挂断小马的电话，回过头，看到季辞站在我身后。
“姜凝，你干什么呢？”
他问我。
我咬咬唇：“没什么，保险公司。”
我心跳加速，不知道该怎么收住自已异常的情绪。
“刚才那个保险？”
季辞皱了下眉，“这种骚扰电话，你拉黑就是了。”
“不是，我……”
我试探着，看着季辞，轻轻说：“我想给小宝……”
“姜凝！”
季辞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非常激动：“我都说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保险就是骗人的。真要是发生了意外，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叮咚一声，我的手机里传来一条消息。
我自顾着看消息，没理季辞。
消息，是傅承发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