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飞驰而过，窗外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像是一场不断流转的电影。
李昊天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色上，神情有些出神。
刚出市区时，窗外还是一片熟悉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勾勒出的城市轮廓井然有序。可渐渐地，建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田野和偶尔可见的小村庄。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夕阳的余晖洒在天地之间，把田野染上一层暖色调，像是一幅温柔的水彩画。
李昊天本来只是随意看看，但不知怎的，心底竟然涌出一丝久违的宁静。
——已经很久没有坐着高铁，看着窗外发呆了。
他以前总觉得旅行是件麻烦事，舟车劳顿，坐高铁更是无聊得要命。但现在，看着这些远离城市喧嚣的风景，他竟有种莫名的放松感。
可能是因为旁边的人吧……
想到这里，他微微低头，视线落在自已肩膀上。
陈然正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肩上，睡得很熟。
墨镜早就取下来了，露出那张清隽的脸。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脸色还带着点虚弱的苍白，睫毛安静地垂着，鼻息平稳，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有些乖。
李昊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家伙睡着的时候，意外地很安静啊。
平时的陈然，总是带着点玩味的笑，眼神疏离又透着一丝戏谑，说话也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可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温顺的猫，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已身上，安静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李昊天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已的肩膀能更稳地托住他的头，免得他睡得不舒服。
可就在这时——
陈然似乎觉得有些冷，皱了皱眉，往李昊天身上又蹭了蹭。
李昊天瞬间僵住，耳根莫名有点发热。
……这家伙是完全把他当成抱枕了吧？！
他咬了咬牙，低头看了一眼陈然的脸，想把他稍微扶正一点，免得自已这半边肩膀彻底报废。
可刚伸手碰到陈然的肩膀，对方忽然嘟囔了一句：“……昊天。”
李昊天动作一顿，呼吸也微微滞了一下。
陈然在叫他？
他低头认真看了一下，发现陈然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显然是在梦里说的。
……梦话？
李昊天忽然有点好奇，陈然的梦话会不会继续？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在他耳边低声应了一句：“……嗯？”
等了几秒，陈然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继续睡得安稳。
李昊天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遗憾。
——这家伙到底梦见了什么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不再纠结，重新看向窗外。
夜幕彻底降临，高铁仍在飞驰，车厢内温暖安静，而他的肩膀上，正靠着一个让他越来越关心的人。
高铁平稳地驶进站台，车厢内响起了广播的提醒音。
李昊天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才下午三点多，阳光仍然充足，透过窗户洒进车厢，把地板映得亮堂堂的。
他侧过头，发现陈然还在睡。
——这家伙是真的能睡啊。
从上车到现在，一直靠在自已肩膀上，连动都没怎么动一下。李昊天忍不住怀疑，他这几天到底累成什么样了，才能在高铁上睡得这么死。
“喂，醒醒。”李昊天抬起手，轻轻在陈然肩膀上拍了拍。
陈然皱了皱眉，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刚睡醒，眼神还带着一点迷蒙，脸上有种刚起床的懒散，看上去比平时的他少了一丝防备，多了一丝天然的魅惑感。
李昊天下意识地别开目光，咳了一声：“到站了，先下车吧。”
陈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坐直，揉了揉额角：“……太久没坐高铁了，晃得人脑袋发懵。”
“你是睡得太死了吧？”李昊天没忍住吐槽，“你再靠久一点，我整个人都要被你压歪了。”
陈然闻言，懒洋洋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是吗？可你不是一直没推开我吗？”
李昊天：“……”
这家伙，才刚睡醒就开始嘴欠！
他不想接茬，站起身去拿行李，一边催促：“行了，快点下车。”
两人下了高铁，顺着人群往站外走。
外面的空气有些闷热，站外人头攒动，旅客们拖着行李匆匆穿梭，旁边的出租车司机们热情地招揽乘客，远处还有公交车站，不时有车辆进站，带起一阵灰尘和热浪。
司机们站在旁边抽烟聊天，两只狗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
李昊天左右看了看：“接下来是怎么走？”
陈然打了个哈欠，声音有点懒散：“先坐长途车去镇上，车站在前面那条街，过去买票就行。”
两人拖着行李往车站走，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李昊天顺手拉着陈然进去：“买点水，一会儿路上能喝。”
陈然也没反对，两人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李昊天顺手又买了包士力架结账。
“吃点糖补充能量。”他随口说了一句，把士力架拆开，自已咬了一口，又递到陈然面前，“要不要吃？”
陈然本来没什么兴趣，但看了他一眼，忽然慢悠悠地凑过去，直接咬走了一大半。
李昊天：“……？”
“味道不错。”陈然面无表情地嚼了两下，含糊道，“谢谢啊。”
李昊天盯着手里只剩下一小口的士力架，沉默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剩下的吃掉：“……你倒是挺不客气。”
陈然轻笑了一声，懒得反驳，拎着水瓶继续往车站走。
等到了车站，买了票，等待前往镇上的长途巴士发车。
等了一会儿，大巴的车门打开，两人排队上车。
巴士里人不多，座位有点旧，车窗边甚至还能看到前几天下雨时留下的水渍。
刚找到位置坐下，一旁的广播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声，然后传来一阵极具本地特色的广播：“各位乘客请注意，前往陈家镇的巴士马上发车，请系好安全带——”
李昊天听到“陈家镇”三个字，顿时愣了一下：“你家镇上是姓陈的开的？”
陈然笑得意味深长：“谁知道呢。”
李昊天看了他一眼：“你家不会真是这镇上的地主吧？”
陈然半眯着眼，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地主哪轮得到我？要真是地主，我能出来当男模？”
李昊天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于是放弃了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大巴缓缓启动，驶离了城市，朝着镇上的方向前进。
窗外的景色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居民楼，再到农田和零散的房屋，天色还是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李昊天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田野和远处连绵的山脉，心里莫名有些放松。
他习惯了城市的快节奏和喧嚣，而这里的宁静和广阔，反而让他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放暑假去外婆家的感觉。
身旁的陈然又睡着了。
这次他没靠在李昊天肩膀上，而是歪着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睡姿，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李昊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把他的头推到了自已肩膀上。
——行吧，谁让我心软。
他调整了个姿势，让陈然能靠得舒服点，然后自已也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巴士已经驶进了镇上。
李昊天睁开眼看了一圈，没忍住感叹：“这地方真是……有点复古。”
李昊天的目光落在窗外。
下午的阳光仍然明亮，沿途的风景已经完全不同于城市，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零散的房屋点缀在田野间，还有一些穿着朴素的村民在路边晾晒农作物。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还有淡淡的泥土味，偶尔还能看到路边几只土狗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
快到站时，车内开始响起当地人的聊天声，操着一口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内容大多是家长里短，比如谁家种的菜收成怎么样，又或者谁家的小孩考上了大学。
这一切对于习惯了城市喧嚣的李昊天来说，莫名有种久违的宁静感。
他有点出神地看着窗外，思绪有些飘远。
巴士缓缓驶入镇上的小车站，随着车速减慢，车厢内的广播响起了到站提示音。
李昊天发现窗外的景色已经从辽阔的田野变成了镇上的街道。这里的建筑都不算高，大多是两三层的小楼，街道两旁是一些老旧的商铺，空气里混杂着小吃摊的香气，还有阳光下略显燥热的泥土味。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然，发现这家伙还在睡，歪着脑袋，嘴巴微微张开，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李昊天叹了口气，抬手在陈然肩膀上拍了拍：“喂，醒醒，到了。”
陈然皱了皱眉，慢吞吞地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点迷糊。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轻轻吸了口气，仿佛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嗯……到了？”他声音有些低哑，睡得太久，嗓音里还带着点懒意。
“到了，下车吧。”李昊天站起身，拿起行李。
陈然揉了揉额角，跟着他下了车。
镇上的空气比城市里清新许多，但气温比他们出发时要高一些，太阳透过云层洒下来，带着一点燥热。
两人走出车站，李昊天环顾四周，问道：“你家在哪？要打车吗？”
陈然抿了抿嘴角，似乎犹豫了一下。
他盯着地面，沉默了两秒，才低声道：“走一段路就到了，不用打车。”
李昊天见状没多想，但也没多问，点点头：“行，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往镇子的方向走去，沿途是一些老旧的店铺和骑着电动车穿梭的居民，空气里偶尔传来街边早餐店里炸油条的味道，还有几个孩子光着脚在巷子口玩耍，笑声清脆。
陈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似乎在心里酝酿着什么。
直到他们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陈然才忽然停下脚步。
李昊天走在他前面，察觉到不对，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陈然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衣角，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像是犹豫，又像是斟酌。
过了几秒，他才低声开口：“昊天……”
“嗯？”
陈然垂下眼睫，像是在思考该怎么措辞，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妈……不会说话。”
这句话落下后，空气似乎一瞬间静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