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神秘男子的头发将其死死地摁在身后的集装箱上，顾渊不禁有些得意地说道，战斗的过程和结果都和他预想当中的相差无几，对方的言灵能力虽然诡异，但只要找到应对方法之后仅凭着自己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搏击能力就可以轻松击垮对方。
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从战斗开始一直到结束一共只花费了三分钟出头的时间，这和他预想当中的五分钟时间相比简直就是绰绰有余，他一手提着面具男子的脑袋，一边俯下身来捡起落在脚边的那把匕首，准备一刀抹开对方的脖子，可就在他落刀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破风声，余光中一柄短刀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抓着男人头发的手臂飞来，情急之下他只能松开手后退，任由那柄短刀从自己的面前飞过，然后深深地刻入一旁的集装箱中。
“什么人？”
顾渊侧过头去，看向短刀飞来的方向，很快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素色长服浓妆淡抹的陌生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提着一把樱色的长刀，眉角格外清秀，像是三月才开春的花枝，不艳不红却又能闻见四月醇厚的馨香。
顾渊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他却在一个照面时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至极的气味。
这是直觉，猛兽与猛兽之间的心有灵犀，尽管男子看起来清淡如一杯素茶，温白如一束百合，可那柄樱色的长刀里却像是藏着千万支冤叫的鬼魂，这个人的手中绝对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自己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一个纯良的普通大学生。
这还是来到日本之后除了源稚生之外唯一一个能够让自己产生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的人，偏偏对方还顶着这么一张优柔美丽的脸颊，和他相比其余女人的美就像叶子上的尘埃般稀薄，因为这男人比顾渊见过的绝大多数女人都要明艳和婉约，在这种男人面前，女人根本就是种多余的生物。
双方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大约十秒，最后还是男人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合上手中的白纸扇。发间的春桃坠落，他一头长发披散，仿佛黑色的瀑布。
“这位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放了那孩子一命吧。”
男人的话里带着音乐的韵律，又像是梦呓，在顾渊的印象当中很少有男人仅靠着声音和举手投足就能颠倒众生，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尽管他很清楚那个神秘男子是自己的敌人，可是在听到了男人的请求之后居然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答应下来。
“你是什么人？”
“我么？就当我是一个路过的牛郎吧。”
“牛郎？你还不如说自己是假面骑士。”
顾渊冷笑着说道，很明显男人的台词是在模仿不久前朝日电视台上放映的《假面骑士Decade》中的男主角门矢士常用的台词，这部剧当初还是绘梨衣磨着他要陪同她一起看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时派上用场，被他拿来吐槽用。
“这位先生，我知道今晚我忽然出现在这里，还想要劝说你饶了自己的敌人一命这件事会让你对我产生一丝戒备，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来做一场交易吧。”
“交易？”
“你饶了那孩子一命，我来告诉你蛇岐八家...不，应该说是日本混血种的秘密，如何？”
“我似乎没有理由相信你。”
“谨慎一些当然是必要的，但大家同为混血种，尽管立场不同，想要杀死龙类的决心却是一致的，那个孩子已经败在了你的手中，就算以后你们再打上一场，他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可能再打败你的人，而放弃窥探这个世界真相的机会呢？”
男人的话就如同塞壬的歌声一般不断动摇着顾渊的心，思索片刻之后，顾渊淡淡地瞥了一眼已经陷入了昏迷的面具男，然后看向这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
“看起来是做好决定了啊。”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关于这一点还请你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我要给你展示的东西绝对比这孩子的命要值钱。”
说完男人便对着顾渊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家伙你不准备把他一起抬走么？”
“等他醒过来之后会自己找到回去的路的，如果他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反而还要花心思去安抚他，说到底我和他也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我今晚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你，顾渊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冒着大雨和被杀的风险来找你了。”
男人笑了笑，然后便朝着外面走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多看过那个神秘面具男一眼，顾渊刻意落后男人一个身位，跟在他的后方，防止他突然转过头来捅自己一刀，就在这种互相猜疑的氛围下二人走出港口，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此时已经停在外面，像是恭候多时了。
“请上车吧，顾渊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却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愣了愣，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可即便是这样的动作在他的手上都像是表演出来的。
“这还真是失礼了，居然忘记报上自己的姓名，我的名字是风间琉璃，叫我风间或者琉璃都可以。”
说完他深鞠躬，双手递上名片，名片上散发着淡淡的菊花香，正面是墨笔勾勒的一朵风中摇曳的菊花，背面是楷书的四字，“风间琉璃”，此外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没有头衔没有邮箱，什么都没有。
顾渊挑了挑眉，默默地收起了卡片，他一眼就看出风间琉璃什么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男人的真名，想来应该是一种伪装的身份，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只是想知道怎么称呼他而已，不然的话待会儿交谈起来难免会有些麻烦。
劳斯莱斯并没有行驶太长的时间就停了下来，顾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都还没有擦干，前排的司机就已经走下车为他打开了车门，他探出头向外看去，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一间日式别墅。
“这里是我的一处私人住宅，平日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来这里，所以顾渊先生大可放心，这里不会有埋伏的，况且我也不觉得有人能够成功埋伏到你。”
风间琉璃笑了笑，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个穿着男装的女高中生，顾渊不置可否，本着中国人“来都来了”的传统，此时的他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房间的装修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精致，只是摆放了一些简简单单的木制家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出门都是乘坐劳斯莱斯的人的私人住所，走廊尽头是一扇黑色的木门，门背后是一间敞亮的和式大屋，屋里寂寥空旷，但是与空旷的房间摆设形成了强烈对比的是密密麻麻挂在墙上的画卷。
“顾渊先生想必也很赶时间吧？所以我也不多说废话，这就是我要展示给你的东西了。”
风间琉璃指了指墙壁上的画卷，画面里人身蛇尾的古代生物组成一眼看不到头的祭祀队伍，有的高举火把，有的手持长杖，还有些驾驭着背生双翼的龙，祭祀队伍围绕着巨大的地洞舞蹈，地洞中躺着巨大的骨骸。画师用熔化的真金绘画那具枯骨，它的左眼是太阳而右眼是月亮。
顾渊站在壁画下方仰望，久久地说不出话，仅是影壁上的一幅画就美得令人窒息了，而面前的墙上是数以百计的古画连在一起，描绘出一个难以想象的世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东西，这间空荡荡的房间从一开始就是用来陈列这些壁画的。
“这些都是你画的？”
“当然不是，是我找人临摹的，这些画的真迹就藏在源氏重工那座大楼里，不过看你的样子，蛇岐八家似乎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吧？”
顾渊点了点头，抬起头看向挂在墙壁最中央的那幅画，苍茫的大海中龙蛇夭矫，大地上矗立着巍峨的城市，纵横的道路跨越大海，黑色和白色的龙并肩悬浮在天空里，各伸一只手，握住同一柄黄金权杖。
“这是...黑王和白王！”
没有人给出任何提示，顾渊便惊叹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看着这些壁画便如时光倒流，那个极盛的龙族文明如繁花般绽放于大地上。在现行的历史教科书上那是第四季冰川末期，大地荒芜，两极冰川往内陆延伸，幸存的动物只能苟活于大陆的南端。可在这些壁画上那是文明繁荣的时代，一个伟大的种族在各洲竖起了高耸入云的青铜柱，围绕这些柱子建造了城市，城市里的通天塔顶部建有庙宇，宽阔的皇道把这些相隔遥远的城市连接在一起。
地图往后，画面渐渐变得荒诞起来，有狰狞的怪兽，八条长颈八个头颅围绕它的身躯，长颈像绳子一样打结，它趴在大地上，头部在饮用八条河流上游的水，锋利的长尾在河流尾部切开高山，腹中流出鲜红的水混入河中，从这幅画看来这是个体长上百公里的庞然大物；又有赤裸的女人被封冻在巨大的冰块中，一条蛇从冰块的缝隙中钻出去，跟冰块上方的人说话；各种匪夷所思的画面，象征意义非常浓郁，但是晦涩难懂。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日本神话中的八岐大蛇吧？”
“是的，那只传说中被须佐之男斩杀的怪物，这张壁画上的人形都是用人鱼膏血绘制的，这有特殊的宗教含义，是‘通灵’的意思。人鱼是古代的混血种，人鱼血中就混有龙血，用这种血来绘画，每个人形都会获得精魄。所以画师在绘制这些画的时候绝不会撒谎，他们会一笔一画，力图重现真实的历史。”
风间琉璃指着一个用金色勾边的血色人形。
“注意看这幅画，这个人形代表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含义，他是这幅壁画上所有人形里唯一一个用黄金勾边的，这说明他的身份和地位高于其他人，他戴着高高的羽冠，手持一根棍子，棍子在古代壁画中通常只有武器和权杖两种意思，这里应该解读为权杖，他是这些人中的领袖，蛇岐八家的人称之为‘皇’，更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超级混血种！”
“传说中的S级吗？”
“二者并不能完全混为一谈，在日本混血种当中，‘皇’是指一种超过我们理解范围的混血种，已知的混血种无论多优秀都不能超越‘临界血限’，即便是S级也不行，那是龙类和人类的分界线，一旦踏过线，龙血就会吞噬那个人的心智，把他变成死侍，这是绝对法则。但根据这些壁画上所解读的信息来看，日本存在能够踏过临界血限的混血种，他们拥有匹敌龙王的潜力，生来就是蛇岐八家的领袖！”
风间琉璃一字一顿，情绪居然伴随着解说逐渐变得亢奋了起来。
“他的诞生被称作‘降世’，他的意义堪比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以自己的血为人类赎罪的耶稣基督，他是天降之子，宿命之帝，他集人类的全部美德于一身，拥有和神抗争的伟大力量，皇是生来注定的，所以他在孩提时代就被注定要统治世界东方的土地，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家族内部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即便长辈也得听命于他，他是...家族年轻的主人。”
风间琉璃话音刚落，巨大的惊悸在顾渊的脑海中炸开，他的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开始颤抖着。
“是源稚生？蛇岐八家的人都叫他少主！”
“你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也不枉我口干舌燥地说了这么久。”
“可有一点我还是不能理解，怎么可能有人能无视临界血限？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任何人超越那个界限后神智都会被吞噬掉，可那个源稚生看起来完全正常不是么？”
“顾渊先生，我问你，在中文里面，‘皇’字拆开来是什么？”
风间琉璃微笑着盯着他的眼睛。
“白...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