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楚昭的金属骨骼上撞出青烟。
她倒挂在摩天楼外侧的排水管上，锈蚀的机械手指抠进混凝土缝隙。三百米下方，银灰色跑车的后窗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个抚摸后颈的少女像块磁石吸着她的能源核心。
"检测到TC-003型芯片共鸣。"视网膜上跳出血红提示。
楚昭的齿轮关节发出轻响，改装过的肩载式粒子炮开始充能。当霓虹广告牌切换成粉色时，她像只折断翅膀的机械鸟俯冲而下，炮口在雨帘中烧出焦黑的隧道。
跑车顶棚被掀飞的瞬间，楚昭看清了少女的脸——和自己二十岁时的容貌有七分相似，只是右眼下方多颗泪痣。少女的校服领口翻出，露出锁骨处的黑色编码：TC-003。
"姐姐来得真慢。"少女突然抬头微笑，瞳孔泛起数据流的青灰色，"父亲等你好久了。"
楚昭的粒子炮擦着少女耳畔掠过，在路面炸出三米深坑。悬浮车警报响成一片，少女却端坐着整理裙摆，后颈的芯片蓝光暴涨。楚昭的视觉界面突然闪过雪花噪点，能源核心传来被入侵的刺痛。
"神经病毒注入中......"
楚昭猛地拧断左臂线路，用短路的电弧灼烧核心接口。疼痛让她想起实验室里被活剖芯片的剧痛，但这次是清醒的自我肢解。少女露出失望的表情："真粗暴，这可是父亲为你准备的新身体。"
暴雨突然被某种力量劈开。十二架武装无人机从云层俯冲而下，机腹的激光瞄准器在楚昭身上织出血网。她折断路边的信号灯杆，生锈的金属管在掌心熔化成液态，眨眼间重组成电磁脉冲枪。
"你们TC系列就这点本事？"楚昭撞进街角的全息广告牌，霓虹光影在她残破的机械躯壳上流淌。无人机群在头顶聚合成杀戮矩阵，她却盯着广告屏上闪过的新闻快讯——天穹集团总裁周谨年正在发布会微笑，镜头特写他扶眼镜的动作，右手无名指戴着枚黑曜石戒指。
那枚戒指内侧刻着她名字的摩尔斯电码。
电磁脉冲在雨中炸开青紫电弧时，楚昭的机械手指插入地面电缆。整条街道的霓虹突然熄灭，无人机群像被掐住喉咙的夜枭纷纷坠落。她踩着燃烧的残骸走向跑车，却发现后座只剩件染血的校服。
"认知滤网己解除。"
视网膜上的提示让楚昭浑身齿轮骤停。雨中的街道正在数据重构，柏油路面褪色成实验室的金属地板，燃烧的无人机残骸变成培养舱玻璃碎片。二十年前的场景重叠在现实之上，她看到穿病号服的自己正在捶打舱门，电子锁闪烁着和周谨年婚戒相同的频率。
"记忆同步率提升至30%。"
楚昭的能源核心突然爆出火花。她跪倒在积水中，看到水面倒映着双重影像——机械残躯与病号服女人正在同步挣扎。某个加密文件在意识深处解压：穿着白大褂的少年站在培养舱前，胸口铭牌写着"TC项目首席研究员：周谨年"。
倒影中的少年突然抬头，与水面外的楚昭西目相对。
尖锐的刹车声撕裂幻觉。五辆装甲车呈扇形包围街道，车顶的量子炮正在充能。楚昭擦去机械关节渗出的冷却液，发现液体呈现诡异的幽蓝色——和跑车少女的芯片光芒完全相同。
"TC-001，你的叛逆期该结束了。"装甲车喇叭传出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父亲需要完整的初代核心。"
楚昭撞进街边的义体维修店，生锈的卷帘门在炮火中化作铁雨。她在零件堆里翻找替换关节，却发现所有义眼都显示着同一串倒计时：00:14:32。柜台后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滋啦电流声里传出少女的哼唱，正是她记忆中孤儿院的摇篮曲。
"人工污染级别提升至橙色警告！"
楚昭捏碎收音机，玻璃碴刺进机械手掌。当装甲车撞破墙壁冲进来时，她正用带电的神经线连接城市供电系统。生锈的脊椎模块过载冒烟，整条街道的灯光却在此刻全部炸裂，耀眼的电弧如同倒悬的暴雨。
"晚安，杂碎们。"
超负荷的电流顺着雨水灌入装甲车，金属外壳瞬间熔化成赤红铁水。楚昭在燃烧的废墟中捡起块镜面碎片，看到自己左眼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灰色——和TC-003少女的瞳色一模一样。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剧痛贯穿了她的核心。楚昭的机械躯体突然僵首，所有关节锁死成扭曲的姿势。黑暗中响起脚步声，穿校服的少女踩着积水走来，指尖把玩着枚幽蓝的神经芯片。
"这是父亲给你的礼物。"芯片被按进楚昭的脊椎接口，"他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重逢礼物。"
海量数据洪流中，楚昭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真相：培养舱里的女人疯狂捶打玻璃，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在玻璃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公式。研究人员冲进来时，女人突然扯断自己的神经管线，将芯片插进少年研究员的后颈。
"快逃......"女人沾血的手指在少年掌心写字，"带着我们的......"
记忆在此中断。
楚昭在数据风暴中苏醒时，正躺在垃圾场的金属废山上。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亮身旁的金属铭牌：TC-001实验体销毁记录，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三百米外传来机械运转声。她爬上一辆废弃的工程车顶，看到天穹集团的运输机正在倾倒新的实验废料。成百上千具仿生人残骸如雪崩般坠落，每具尸体的锁骨都刻着TC编号。在残骸堆最高处，躺着个胸口插满玫瑰的仿生人——那分明是她被销毁的初代机体。
